午夜蘭花 第十回 一張地圖
聽到這個苦行僧把這一點解釋清楚,這個世界上恐怕也沒有人能否定這個計劃的精密和這次行動的價值。
郎格絲也不能否定這一點。但是她只問:
“我呢?”她問苦行僧:“我在這次行動中有什麽用?你為什麽要找我?”
“不是我要找你,”苦行僧微笑:“如果我沒有記錯,好像是你來找我的。”
他笑得非常謙虛:“但是我當然也不能不承認,我對你多少也有一點興趣。”
郎格絲的目光從她自己赤裸的腿上移向苦行僧冷漠的眼。
“什麽興趣?”她問:“你對我有興趣的地方,當然,不是我的人。”
“這次你錯了,”苦行僧說:“狼來格格,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對你這麽樣一個人沒有興趣,那麽這個人恐怕就不是人了。”
“你是不是人?”
“我是,”苦行僧說:“最少在大多數時候我都可以算是一個人。”
他忽然又補充:“只不過我和別的人有一點不同而已。”
“什麽不同?”
“別的人看到你,尤其是在你現在這種樣子的時候看到,第一件想到的事是什麽呢?”
郎格絲毫不思慮就回答:“是床。”
苦行僧又笑:“狼來格格,這一次你又錯了。”他說:“大多數男人看到你時,第一件想到的事並不一定是床。”
他居然還解釋:“因為這一類的事並不一定要在床上做的。”
他說話的態度雖然溫柔有禮,言詞中卻充滿了鋒銳,幸好這一點對郎格絲並沒有什麽影響。
因為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這句話,她只問他:“你說你和別的男人都不一樣?”
“是的。”
“什麽地方不一樣?”
“我看見你的時候,非但沒有想到床,也沒有想到有關床的任何事。”
“你想我的是什麽?”郎格絲問。
苦行僧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他只站起來,從某一個隱秘的地方拿出一張圖。
一張上面畫滿了山川河流城堡樹木的圖。
“我看見你的時候,我想到的就是這一張圖。”苦行僧說:“不管我看到你什麽地方,不管我看到的是你的腿還是你的腰,我想到的就是這一張圖。”
郎格絲的臉色變了,甚至連全身都變了。
表面看起來,她沒有變,全身上下從發稍到足趾都沒有變。
可是她變了。
她從頭到腳每一個地方都變了。
她光滑柔軟的皮膚,已經在這一刹那間爆起,爆變為一張天空,上面有無數粒星星的天空。
——無數的星,無數的戰栗。
在某一種時刻來說,每一次戰栗都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刺激。
這張圖其實只不過是一張地圖而已。
一張地圖怎麽會讓郎格絲改變得如此多,而且如此強烈?
“你應該認得這張圖的。”苦行僧對她說:“狼來格格,我想你一定認得這張圖,但是我也可以保證,你一定想不到這張圖怎麽會到了我手裏。”
郎格絲不說話,因為她無話可說。
她當然認得這張圖,這是波斯王室埋藏在中土的寶藏分布圖。
波斯的王室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王族之一,而且是少數最富有的幾個王族之一。
在漢唐之前,就有波斯的胡賈來中土通商,波斯的王族也久慕中土的繁華和艷色,再加上主族權勢的轉移,所以有不少人委托這些商賈將財富載運到中原來,藏匿在某一個神秘的地方!
這些財富當然是一筆很大的數目。但這些財富的主人都享用不到了。
——一個有財產需要秘密藏匿的人,通常都是活不長的。而且往往會很秘密的死。替他們埋藏這些財富的人,當然死得更早。
——如果這些人沒有讓替他們埋藏寶物的那些人死得更早的把握,怎麽會把寶物交給他們?
他們的人雖然死了,他們的財富也隨之湮沒,他們的死亡和財富本來都已經是個永遠無法解開的結。
如果有人能解開這個結,這個人無疑就是富甲天下的強人。
這一類的人雖然很少,但是總會出現的。
——這一類的人,不但要特別聰明,特別細心,而且一定還要特別有運氣。
這一代的波斯大君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事——他從一生下來,就已經擁有一切。
所以他這一生的命運,已經被辟定了。
——辟定的並不是幸福,而是悲傷。
一個已經擁有一切的人,還有什麽樂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值得他去奮鬥爭取的事?
那麽他活著是為了什麽呢?難道只不過是為了“活”而活?
那麽這個人和一個苟延殘喘的乞丐又有什麽分別?
一個人生命中一定要有一些值得他去奮鬥爭取的目標,這個人的生命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