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傳奇 第十回 事如春夢了無痕(第5/6頁)

花姑媽忽然抱住了胡鐵花:“這一路上兇險必多,你一定要特別注意,多多保重。”她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我雖然不是你的親媽,可是一直都把你當寶貝兒子一樣,你千萬不能死在路上。”

夜已漸深,江上已亮起了點點漁火,看來仿佛比天上的星光更亮。

船艙裏卻仍是一片黑暗,石田齋彥左衛門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黑暗裏,那個裝著京都禦守屋精制的火鐮和火石的錦囊雖然就近在他手邊,可是他並沒有擊石點火燃燈的意思。燈光是櫻子帶進船艙的。

嬌小的櫻子仍作童子裝,漆黑的長發挽成一對垂髻,閃亮的大眼中充滿驚奇:“只有先生一個人在這裏?”

“這裏本來就只有我一個人。”石田齋的聲音疲倦而沉郁,聽起來就像是個剛跋涉過長途,自遠方歸來的旅人。

“楚留香呢?”

“他走了。”

“他怎麽能走的?”

“來者自來,去者自去,來來去去,誰管得著?”

櫻子睜大眼睛,顯得更吃驚。

“可是我剛才還看見先生以筷作劍,成青眼之勢,楚香帥明明已完全被控制在先生的劍勢中,怎麽能走得了呢?”

櫻子又問:“難道他能躲得過先生那必勝必殺的出手一擊?”

石田齋遙望著江上的一點漁火,過了很久,才悠悠的說:“他沒有躲,也不必躲。”

“為什麽?”

“因為我根本沒有出手。”

櫻子坐下來了,吃驚的看著他:“先生為什麽不出手?”

“我不能出手。”石田齋說:“因為我完全沒有把握。”

遠方的漁火在他眼中閃爍,老人的眼中卻已失去原有的光彩。

“當時他正在斟酒,我本來準備在他那杯酒倒滿時出手的。”石田齋說:“酒杯一滿,他倒酒的動作勢必要停下來,否則杯中的酒就要溢出,那一瞬間,正是我最好的機會。”

“我明白。”

櫻子說:“在那種情況下,牽一發已足動全身,無論是酒杯滿溢,還是他本身的動作和姿勢改變,都會影響到他的精氣與神貌,只要他的神體有一點破綻,先生就可以將他刺於劍下。”

“是的。”石田齋默然嘆息:“當時的情況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

“難道後來有了什麽特別的變化?”

石田齋苦笑:“楚留香實在是非常人,他應變的方法實在令人想像不到。”

“難道他那杯酒始終都沒有倒滿?”櫻子說:“難道那壺酒恰巧在那一瞬間倒空了?”

“你這種想法已經很好,”石田齋說:“可惜你還是想得不對。”

“哦!”

“如果那壺酒真的恰巧在那一瞬倒完,現在他已死在我劍下。”石田齋說:“酒壺倒完,精氣白出,也是我的機會。”

“那壺沒有倒完?”

“沒有。”

“酒杯也沒有倒滿?”

“也沒有。”

櫻子看著燈下的酒杯和酒壺:“他一直在倒酒,可是一直都沒有把酒壺倒完,杯中的酒也一直都沒有溢出來?”

“是的。”

“那麽我也實在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了。”櫻子也不禁苦笑:“難道這個酒杯有什麽魔法?”

“酒杯無法,他的人卻有法。”

“什麽法?”

“循環流轉,生生不息。”石田齋說:“這八個字就是他的法。”

“這是什麽法?我不懂。”

“他以一只手持酒盞,一只手持酒壺,壺中的酒流入杯中時,已將他左手與右手間的真氣貫通。”石田齋說:“真氣一貫通,就循回流轉不息,杯中與壺中的酒,也隨之循回流轉不息。”

“所以壺中的酒永遠倒不完,杯中的酒也永遠倒不滿?”

“是的。”

“真氣與酒兩者在循回流轉,就把他的勢造成了一個圓?”

“是。”

“渾圓無極,永無破綻?”

“是。”

“所以先生一直都等不到出手的機會。”

石田齋長長嘆息:“圓如太極,生生不息;我哪裏會有機會?”

櫻子也嘆了口氣。

“這麽樣一個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人,居然有這麽大的本事,這種事有誰會相信?”櫻子苦笑:“可是現在我好像也不能不相信了。”

石田齋沉默了很久。

“你相信;我也相信。”說:“除了你我之外,最少還有一個人。”

“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可是我知道的確有這麽樣一個人,而且的確到過這裏。”

“先生沒有看見他?”

“我沒有。”石田齋說:“就在我與楚留香以至高無上的劍意劍勢互相對峙時,這個人就在無聲無息中忽然出現了,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有分心去看他一眼的余力。”

“他也沒有什麽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