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劫波卷 第十章 心隨明月(第3/7頁)



九如笑道:“權且坐坐,勿須客氣。”梁蕭摘下面具,道:“大師就住這裏?”九如道:“不錯。”花曉霜忍不住道:“大師,那位朱老先生當真……當真有些奇怪呢!”九如笑道:“有什麽奇怪?他原本是道士,朱余老是他俗家姓名,後來八思巴與全真教禦前鬥法,全真教輸了個精光,從掌教護法到看茶的小廝都被按在地上剃了光頭,普天下的道觀十有六個變成了喇嘛廟。這裏本也是道觀,道士害怕,一哄散了。這朱余老年紀大,跑不掉,只得穿了袈裟做和尚。不想剛做幾天,便有市井潑皮欺他老弱,要強占寺院。幸被和尚遇上,管上一管。但這朱余老病弱不堪,廟中又無香火,和尚便讓他還俗,將廟產租賃出去,少少課些錢米,聊以度日。”

花曉霜動容道:“大師你這麽做,豈不褻瀆了神佛?”九如睨她一眼,冷笑不語。梁蕭深知這和尚藐睨俗法,不可以常理度之,便道:“曉霜,這朱余老年老體弱,若不這般打理,豈非生生餓死了麽?佛法雖是濟世之道,但若不能濟小,焉能濟大?”九如拍手笑道:“好個不能濟小,焉能濟大,這話說到和尚心裏去了。”梁蕭笑笑,問道:“大師可與那些喇嘛認識?”九如笑道:“和尚的拳頭倒是認識好幾個。”

梁蕭待要細問,卻見朱余老提了個大竹籃進來。人還未到,酒氣肉香便已撲鼻而來,花生口涎直流,跳將過去,撕下一條雞腿便吃。九如一不留神被他占了先,不禁怒道:“沒大沒小,豈有此理!”揮棒便打,花生一不留神,屁股挨了一記,繼而又被絆了個筋鬥,但他嘴裏狼吞虎咽,絲毫不停,待得翻身爬起,手中只剩了一根光溜溜的雞骨,他還沒解饞,將雞骨頭舔了一遍,圓眼兀自盯著竹籃,骨碌碌亂轉。

梁蕭贊道:“想必小和尚這挨著打吃肉的本事是打小練出來的,佩服佩服。”九如哼了一聲,朱余老呵呵直笑,將酒肉果子擺上桌案,拄著拐杖,又去門口打噸去了。

吃喝半晌,梁蕭提起前問,九如笑道:“也沒什麽好說。我在山東時,遇上幾個喇嘛強搶民女,來坐什麽歡喜禪……”花曉霜奇道:“什麽叫做歡喜禪?”九如道:“你是女娃兒,這話說明白了,可不大方便。”花曉霜見他神態詼諧,隱約明白此事關涉羞恥,一時滿面通紅,不敢再問。九如瞅她一眼,笑道:“奇怪,公羊羽猖狂玩世,卻生了這麽個扭扭捏捏的小孫女,也算報應了。”花曉霜瞪大眼道:“你怎麽知道他是我爺爺?”九如道:“還不簡單麽?你方才跟龍牙上人對敵,用了花家秘傳的‘風袖雲掌’,公羊羽是花家的贅婿,瞧你這點年紀,若不是公羊羽的孫女,難道是他女兒?若是如此,公羊羽老蚌生紅珠,未免驚世駭俗……”梁蕭聽老和尚越說越不堪,忙岔開話道:“九如大師,如此說來,那位瘦喇嘛便是龍牙上人了,他的掌力有些門道。”九如道:“那廝的‘大圓滿心髓’有七成火候,一手‘荼滅神掌’也算不差。

但說到厲害,他師弟獅心法王的‘慈悲廣度佛母神功,以柔克剛,更勝半籌。“梁蕭道:”獅心是那胖大喇嘛麽?大師與他交過手?“九如笑道:”方才說了,我在山東遇上的那群喇嘛,就是他倆的徒子徒孫。原本和合雙修,也無不可,但須得兩相情願才是。那幫子臭喇嘛借修行之名,行奸淫之實,可惡之極,和尚看不過眼,一把火將那鳥寺燒了,再把那群臭喇嘛一並廢了武功,剝光衣褲,在泰州城門上吊了一晚梁蕭拍手贊道:“快哉,當為此事浮一大白。這般手段,可比殺了他們還要痛快。”花曉霜瞧著二人,心道:“花生老實巴交,他師父卻和蕭哥哥一般的胡鬧。人說物以類聚,卻是大謬不然。唉,說來奇怪,天下那麽多老實人,我怎麽獨獨喜愛蕭哥哥呢?”念起女兒家的心事,不覺輕嘆了口氣,托了腮怔怔出神。

九如與梁蕭幹了一杯,說道:“說起來,此事本也尋常。但龍牙、獅心卻以為丟了莫大的面子,千裏迢迢,來山東尋和尚的晦氣。不過,那時候和尚正被一個大對頭纏上,東竄西逃,片刻不能安枕,著實無暇與他二人廝並,便露了一手功夫,望其知難而退。他二人見了,也知奈何不了和尚,便說密宗之中,還有勝過他二人的高手,要我於明日卯時,到大天王寺一會。和尚被那對頭追得急了,無暇分辨,但也不願示弱,隨口答應下來。但直到本月上旬,和尚才擺脫那個對頭,來到大都,卻又湊巧遇上你們。”梁蕭動容道:“當今之世,誰能將大師逼成這樣?”九如笑道:“話不可這樣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況那廝強在纏夾不清,和尚卻是不耐久戰,硬拼下去,不免兩敗俱傷。是以還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