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純陽卷 第三章 仙佛爭鋒(第5/8頁)



二人以快打快,拆了百招,梁蕭恰好也挨滿百棒,一棒不多,一棒不少。縱然九如手下留情,打得不癢不痛,但在柳鶯鶯眼前,他的臉面也丟得半點不剩,待得又挨一棒,忽地站定,氣呼呼叫道:“不打了!”

九如將棒一收,笑道:“服氣了麽?你的武功學了一籮筐,卻沒一樣管用。”說罷坐回火邊,喝了口酒,招手道:“來來來,你坐下!”梁蕭卻站著不動。

柳鶯鶯心知九如要指點梁蕭,梁蕭卻挨了一通打,拉不下面子,便半嗔半笑,拽著他道:“小色鬼,過來坐。”梁蕭掙了一掙,悻悻坐下,九如嘖嘖道:“還是美人計管用。”將葫蘆拋給梁蕭,笑道,“還敢喝麽?”梁蕭道:“你兒子才不敢!”捧著又喝一口,烈酒入肚,十分難受,面上卻不肯示弱,竭力苦忍,又喝兩口。

九如笑道:“你悟性是不壞的,可惜貪多勿得,一味跟著別人轉,練來練去,始終是別人的功夫,卻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梁蕭奇道:“什麽是別人的功夫?”九如笑道:“這話問到點子上。學別人的功夫,便總是囿於別人的道理,只知模仿,不知超越,故而有跡可循,練來練去,也只是‘武技’的境界,遇上厲害的,一招之內,便能瞧破你的虛實。”柳鶯鶯聽得有趣,插口道:“和尚,那自己的功夫又是什麽啊?”

九如笑道:“自己的功夫,就是你自己的道理,只有你明白,別人無從知曉,故而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無拘無束,變化不拘,此乃‘道’之境界,技有止,而道無涯。”他瞧著梁蕭,笑眯眯地道,“你武技也不算差,卻有個無大不大的圈子縛著你,明白它是什麽,便可乘雷上天,恣意變化,若不明白,練一輩子,也難以技進乎道,總在圈子裏轉悠。”

梁蕭奇道:“那圈子是什麽呢?”九如道:“和尚不能說。倘若說破,便是和尚的功夫,不是你的功夫了。道之境界,若明月當空,水銀瀉地,無處不在,任其自然,和尚今日所言,不過種下一粒菩提子,至於生出萬朵般若花,哈哈!可不是和尚的事情!”

九如乃是禪林巨擘,一言一行,暗蘊禪機,禪道講究不拘成法。即便是西天佛祖的道理,也是過了時的東西,不足法取,超佛越祖,才算本事。故而在武功之上,也力求青出於藍,自創新境。這實在是驚天動地的大智慧,梁蕭急切間如何領悟得到,一時托腮苦想。柳鶯鶯飲了口酒,咯咯笑道:“和尚啊,你說這樣境界,那樣境界,那我問你,你又是個什麽境界?”

九如微微一笑,道:“和尚的境界麽?”他接過酒壺,大大飲了一口,驀地以棒敲地,朗聲道:“棒打十方世界,張口吹破天關,只手攪翻東洋海,呔!一腳踢倒須彌山!”柳鶯鶯此時也有幾分酒意,聽到這話,掩口笑道:“見你的大頭鬼,我瞧你是張口吹破牛皮。”九如拍手笑道:“好個吹破牛皮。”

他話音未落,門外也有人道:“好個吹破牛皮。”九如哈哈笑道:“應聲蟲,你也來了!”那人道:“老酒鬼,我也來了。”九如呸了一聲,敲地唱道:“野狐狸學獅子吼,九曲黃河鎖纖流,天上人間雪紛紛,凍死二郎嘯天狗。”那人嘿然一笑,也唱道:“天地茫茫似所有,回頭一看有還無,四足踩破琉璃瓦,狐狸跳進獅子窟。”歌聲未絕,一個青衣峨冠的老者揮袖而入,其面白如玉,長須似墨,鳳眼長眉,清奇蕭疏。柳鶯鶯瞧得芳心一動,忖道:“這人年少時,必是個極俊朗的人物。”瞥了梁蕭,不覺莞爾:“比小色鬼可俊多啦。但不知怎地,我還是覺得小色鬼順眼些,總叫人心裏歡喜。”梁蕭見她盯著自己,神氣古怪,頓覺渾身別扭,心中胡亂猜測:“她這般瞧著我,是我臉上有炭灰,還是什麽事做得不妥?”

只聽九如啐了一口,道:“幹麽不是‘獅子跳進狐狸窟’?老色鬼,你做慣了騷狐狸,改都改不了?”這“老色鬼”三字出語奇突,梁、柳二人均覺訝異。那峨冠老者卻淡淡一笑,道:“哮吼四維,殺伐十方,那是你和尚的境界,楚某獨善其身猶為不可,如何當得了獅子。”九如呸道:“拉屎放屁。”峨冠老者笑道:“好臭好臭。”九如哼了一聲,道:“未交手便自損氣勢,無怪你老色鬼只做得天下第二劍,怎也做不了天下第一。”梁蕭聽得微微驚奇,打量那峨冠老者,心道:“這老色鬼是天下第二劍,卻不知那天下第一又是誰?”卻見那峨冠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和尚這話說得無味。做人切忌太貪,何必定要做天下第一?所謂身臨絕頂,進則懸崖萬仞,退則地迥天高,大成若缺,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