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 二、昨夜星辰昨夜風(第7/8頁)



據說十五年前,傷在靜冥師傅劍下後,這個人一直臥病不能再出江湖——

然而,方才那隔空而來的指勁,卻是那般駭人的淩厲。

"大哥,你快進樓裏吧——你不能淋雨的!"驚訝的,她第一次看見向來驕傲飛揚的紫衣人那樣恭謹的說話,"要罵我,也先進樓裏來吧!"

望湖樓的燈火下,華瓔終於看見了這個傳說中的人物。

然而,令所有白雲宮子弟微微失望的是,風澗月原來只是這樣普通的一個人……大約三十多的年紀,面容蒼白,在尚不寒冷的初秋卻穿了一件不知什麽料子的皮袍——

甚至連眼神都不是有神采的,仿佛只是兩朵灰燼中的寒焰,在雨中欲滅不滅。大約是傷勢久治不愈的緣故,高大的男子瘦峭得有些嚇人,眼睛深深的凹了進去。

在鼎劍閣子弟的簇擁下,他坐在一張鋪了皮毛的椅上,連連咳嗽著,用手中幹燥的布巾拭去身上的雨水。衛莊沒有說話,佩劍站在他一側。

"你的武功倒是越來越長進了。你知道我不能亂動真氣,還背了我到處惹事——方才彈開你的劍、我可是幾乎連命都搭進去了。"許久,等咳嗽稍微平定了一些,風澗月將手巾扔到案上,冷冷看了衛莊一眼,眼色冰冷,"傷了人沒有?"

"沒有。我也只是扣了人,想向靜冥宮主要那株青鸞花而已。"在大哥面前,衛二公子的神色居然變得如此地安靜,沒有傲氣也沒有鋒芒,老老實實回答著每一句話。

聽到二弟的回答,風澗月不知為何忽然間又劇烈的咳嗽起來,連忙去拿案上的手巾,然而已經是來不及,身子一傾一口血便噴在了衣襟上。

"大哥!"衛莊的臉色白了白,連忙用手巾擦拭他的袍子,卻被風澗月一手擋開,病弱的男子不停地咳嗽著,然而眼光亮的怕人:"咳咳……如果你還要叫我大哥,就對我發誓、從此後再也,咳咳,再也不對白雲宮任何人動手!"

白雲宮的女弟子們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華瓔一直是在全神貫注的防備著,生怕鼎劍閣兩大龍頭會面了以後會驟然對門下姐妹出手,此刻聽著風閣主這樣的命令,卻也是微微一愕。只有大師姐華清仿佛早料到這樣的場面,只是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

紫衣銀劍的衛二公子默然,眉頭緊緊蹙起,不說話。

風澗月的臉色更加嚴厲,蒼白得有些可怕:"說!"

"我不說!我不說!"衛莊陡然退了一步,眉峰揚起,臉上的神色堅決而激烈,"拿不到青鸞花你會死的!大哥,我不會看著你死——哪怕夷平白雲宮我都要把解藥拿到手!"

"好,那麽你先打倒我,踩著我的屍體出去——"陡然間,風澗月沉沉說了一句,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年輕兄弟的面前,"不然你休想去碧城山搗亂。"

衛莊一時語塞,擡頭看見兄長的眼睛,陡然心頭一震,再也說不出話——風大哥年長自己一輪,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是一起在江湖中相依為命長大。長兄如父,他雖然飛揚不羈,然而大哥的話他從來都是聽從的。

看著二弟不再激烈的反對,風澗月嘆了口氣,再度輕輕咳嗽了起來,看見旁邊白雲宮一眾女冠們詫異的眼光——陡然間,病弱的人眼裏,閃過了極其復雜的光芒。

"請問這位道長尊號?"看到華瓔手中那把淺碧色的劍,風澗月眼睛閃了閃,忽然輕輕問,聲音很柔和。

華瓔怔怔的看著他們兄弟之間的爭執,此刻見鼎劍閣閣主忽然轉頭問自己,反而愣了一下:"我……小道道號華瓔,是白雲宮靜冥師父門下二弟子。"

"咳咳……二弟子華瓔。"有些笑意的,風澗月咳嗽了幾聲,點點頭,"聽說靜冥近年收了一個徒弟,資質驚人,想來就是你了——短短幾年能將白雲千幻劍法練到如此境界,的確是百年難得的奇才。"

他看著她,眼睛裏的神色卻有些遼遠,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華瓔的臉紅了一下,低著頭咬了一下嘴角——她為人向來矜持低調,被鼎劍閣閣主這麽當眾一誇,她反而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然而,正在她有些忸怩的時候,風澗月卻有些意外的結束了這次鬧的沸沸揚揚的沖突:"請回去替我問候你師傅好……就說故人久不見,祝她修為更進吧!這次二弟年輕氣盛,冒犯貴派,還請多多見諒。"

所有姐妹都怔了怔:本來以為是以死相拼的場面,居然如此輕松的就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