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十一、魘來(第5/6頁)



扶南的身子已然湮沒在那一片白光裏,只依稀看得到一個剪影,那樣的固執而堅持。但流光從越來越緩的劍光中,已然預感到扶南的力量即將衰竭——長夜尚未過去,惡靈繼續洶湧而至,以個人的力量、又如何能阻擋整個聖湖的邪異氣息?

白光越來越盛,終於將扶南的整個身體都吞沒!“叮”的一聲,卻邪劍從白光內飛了出來,跌落在密室另一頭的地上,震了一震,最終未能重新躍起。

惡靈的嘶叫如同風一般激烈。

流光低下了頭,一滴淚水濺落到檀香的灰燼裏。

扶南,你生平以來唯一的一次不退半步,卻換來了這般結局……眼裏驀然掠過決斷的光,流光將右手的中指送入口中,咬破,用血在密室的地上一筆一劃地畫起一個繁復的符咒——

那是分血大法,教中的另一禁忌,可以用來召喚魘魔。

他分出了自己的血,以生命的一部分來和那個隱藏於月之暗面的邪魔交換契約。他喚醒魘魔,獻上了自己的生命和靈力,而復蘇的魘魔必然會借給他力量,去實現他的願望。

當初,天籟教主為了制住昀息祭司,便是動用了這個術法。

那樣強大的師傅也被困住了,墜入不見天日的紅蓮幽獄。只要她的血流動一天,那個被困在水底的人就永遠無法解脫。然而,作為代價,那個紅衣女童的心也變得越來越陰暗惡毒,渴求著殺戮和血腥,逐漸被魘魔的力量侵蝕,卻無力控制自己的行為。

大約天籟心底也是知道這一點的罷,所以她才會這樣瘋狂地沖下山去尋找自己的哥哥,其實,那個孩子的內心裏,並不僅僅是想質問最愛的人當年為何遺棄自己,而是……單純地,想尋求一個終結罷?

她是不會回來了。

而這麽快,就要輪到自己了麽?

各種念頭如電光般地閃過腦海,但流光的手卻是毫不停歇地畫下一個血紅的符咒。無論如何,就算不擇手段不顧後果,他此刻都不能讓扶南死去!

“不!流光,住手!”仿佛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扶南掙紮著發出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流光頓了一下,擡起頭看了扶南一眼,卻看不到朋友的臉——無數的惡靈已然把他吞噬了。流光手指繼續緩緩移動,劃出了最後一筆血印,將那個符咒封閉。

“不!流光,住手!住手!”扶南厲聲叱喝,不顧一切地阻攔。

不知哪來的力量,墻角裏的卻邪劍一躍而起,斬向流光的手指!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流光翻過手掌,印在了那個完成的符咒中心,輕輕地低下頭,吐出兩個字:“魘來”。

話音未落,地上那個血紅的符咒忽然化成烈火,熊熊燃起!

卻邪劍已然刺到,卻在火旁頓住,掙紮良久,終於還是錚然落地。

“魘來!”流光霍然擡頭,低叱,手指一擡,指向窗口的那群惡靈——那是地獄裏的紅蓮烈焰。無數的火光從他指尖和地上的結界裏飛出,呼嘯著刺入那團白煙。

惡靈發出炙烤中的劇痛呼喊,猛然渙散,先是沒有章法地胡亂翻飛,最後終於尋到了那扇窗,沿著來路退縮回去。那些烈火追在後面燃燒,一路將無數惡靈燒得魂飛魄散。

暗夜裏,就如一朵巨大的白色蓮花乍然收攏,縮回了湖心水下。

天地間忽然就安靜了,只有密雨急急打下。

“流光!”密室裏,扶南失聲驚呼,望著對方已然變成赤紅色的眼睛。

那只操縱著紅蓮烈焰的手頹然落下,勉力想支撐,卻還是無力地倒下。外面的火光熄滅了,流光跌倒在密室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白衣上沾滿了血和灰。

“殺我,扶南……快些。”他斷斷續續地對那個朋友說話,眼睛卻已然紅得要滴出血來,“因為我的召喚,魘魔已經徹底醒來了……我也會慢慢變得完全不像一個人。你快過來殺——”

那句話是到中途斷掉的。因為那一刻,他看到了扶南的臉!

那是怎樣可怕的一張臉啊……無數的惡靈噬咬下,扶南肌膚已然沒有一處完好。特別是那張曾經清秀的臉上各更是傷口密布,血流覆眼,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流光中止了話語,臉上浮現出苦痛的表情,望著那個替自己擋了這萬鬼噬身之罪的朋友,忽然喃喃:“沒事,我還你一張臉。”

重新擡起了手,按住自己的臉,低聲:“魘——”

“不!”不等他將第二個字吐出,扶南厲聲叫了起來,地上的卻邪劍驀地重新躍起——然而,卻不是刺向流光,而是瞬地折回,刺向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