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十章 詭辯之道(第2/2頁)

桓度看著船上擺放一排排的木盾,心中微笑,木盾旁一個個的木箱,裏面放的便是此次殺敵所倚賴的密武器,以機括發動的強弩了。這兩樣精心設計的武器,都是這次行動的勝敗關鍵,如能適當地運用,可發揮出驚人的威力。

一向以來諸國都慣用革盾。

現在正值春季,在野外作戰,革盾每被水氣侵透變軟,易被弓箭穿射,木盾就沒有這個毛病。

叁百多艘巨舟在長江破浪推進,登陸的地點,在兩個時辰的水程之內。

吳國遠征大軍在新蔡東南,汝水和淮水交匯處登陸,依照桓度定下的路線,避過守在西面方城楚國大將申息的重兵,向南而下。果如桓度所料,吳師舍舟就陸,不與楚國水師打水戰,又舍西就南,不與楚國結集於方城一線的重兵打硬仗,在在都出乎楚人意料之外,深合孫武兵法上所說的「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就戰役的開始階段來說,吳便是「善攻者」,而楚則「不知其所守」了。

吳軍叁萬銳之師,選取了楚軍防守最薄弱的冥、直轅、大隧叁關,以破竹之勢,穿過大別山,直下江漢,越過章山,揮師南下,抵達豫章。又如卻桓度的估計,這種深遠迂回的行軍路線,「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攻敵弱點,使吳兵長驅千馀裏,完成春秋末葉這一遠程奔襲的壯舉。

吳師在豫章暫時駐紮,各主要將領又集中在闔閭的帥帳內,研討敵我形勢,以定行止。

闔閭環顧眾將,首先道:「我軍現在深入敵人腹地,隨時會展開與敵人的主力戰。」說完目光轉向負責判研敵情的鬥辛道:「只不知敵方的部署如何?」鬥辛肅容道:「我軍自從進入楚人的土地,一路避重就輕,據探子的描述:敵人的調動混亂無章,顯示出對我軍的行止,無所適從。但囊瓦為了防止我們突然轉西攻郢都,在我軍目下的地點和郢邵間,布下了強大的防禦線,假設我們向郢都推進,將會在叁日後與敵人的重兵相遇。」

闔閭道:「根據目下形勢,你認為我們下一步應采取什麽行動?」鬥辛答道:「目下入郢的道路不外兩條,一是西走隨棗走廊,直迫郢都;另一是照原定計畫繼續南下,到達江漢平原後,繞過大洪山入郢。」頓了一頓又道:「假如我軍改取第一條路線西行入郢,好處在趁敵人陣腳未穩,以快制慢,使決戰提早來臨。現今我方士氣高昂,可趁勢一舉擊破敵方主力,廓清入郢的通道。」

公卿子山附和道:「鬥辛將軍之言不無道理,楚軍要守衛郢都的防線頗長,兵力難於集中。反之我等若繼續南下,時間拖長,楚軍得以從容布置,我少敵眾,如何能勝?」桓度所定的進軍路線,一直都非常成功,但到了這裏,吳方軍中開始另有異議。

伍子胥、夫概王和白喜等都默不作聲,他們知道桓度將會提出他的理由,支持他最先走下的策略。

一時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度身上。

桓度知道這不是推讓的時候,淡淡一笑,從容道:「在一般情形,假設敵對雙方在相近的實力下,兩位的提議,是上上之策。」說罷眼光環顧眾人,神光燦燦,使人感到他胸有成竹。

桓度續道:「可是楚人實力十倍於我,這樣貿然西進,猛攻敵人的主力,便是孤注一擲,九死一生。敵人若是初戰失利,反迫他們作曠日持久的消耗戰,更是不堪設想了。」

闔閭點頭道:「這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孫將軍計將安出?」桓度瀟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神態輕松地道:「我們如果西行入郢,是敵人意料中事,亦是這裏每一個人會做之事。所以我們要反其道而行,在這裏停師不動。靜待敵人大軍的攻擊。」

夫概王朗聲長笑,他在軍事上卓有才氣,立時把握到桓度此一戰略的神髓,道:「好一招引蛇出,囊瓦自負不世將才,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豈容我等長駐楚境,待摸清我們的地點後,一定以最高速度,盡起楚師東來,反成我方以逸待勞,形勢逆轉,不啻霄壤。」

白喜道:「而且是攻其所必救,這處附近的銅綠山,為楚人產銅的首要重地,此等戰略資源的產地,兵家必爭,豈容他人染指,楚人揮軍東來,殆無疑問。」

鬥辛道:「如此一來,敵人便可調集兵力,向我們迎頭痛擊,孫將軍有何對策?」一個詭異的笑容,泛上桓度的角,他輕輕道:「聚而滅之。」

眾人一齊瞠目結舌。

兵者,詭變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