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五章 書齋春色

卻桓度送別巫臣,回到書房。

這幾夭來事情發展迅快,枝節橫生,他很需要這樣一個靜下來的時間,好好思索各方面的問題。

現在他到了前所未有的有利環境,吳國內由闔閭到夫概王、白喜等,和他都因有共同的目標,關系日漸密切。反而是早先把他引進的伍子胥有點異樣。

經過了一年多來的努力,他聯絡上舊日家臣,這是一股龐大的力量,令卻桓度有一個班底去進行他的計畫,而且卓本長他們全是在楚國生了根的人,使在楚城內的行動更為容易和方便。

反而在男女關系上,他卻是有苦難言,夏姬的恩怨纏綿,與夫舒雅微妙的敵對關系,還有,就是……想到這裏,卻桓度心中一動,感覺到有人接近緊閉了的書房門。

事實上他聽不到任何足音,這表示了門外的人,在輕功上應該有頗佳的造詣。

卻桓度沈聲喝道:「誰人站在門外?」一個嬌柔悅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道:「孫將軍,我可以進來嗎?」卻桓度松了口氣,自己幾乎忘掉了她。這不正就是自己的「私產」,那從晉國來的吳王僚孫女嗎?

卻桓度靜坐不動,道:「進來吧。」

書房門「呀」一聲被推了開來,現出一個修長婀娜的身形,清麗脫俗的臉上,絲毫沒有脂粉的痕跡。身上披了一襲寬柔鵝黃的長袍,束了一條寬邊的白腰帶,長長的秀發在頭上結了個髻,用一根長長的銅簪橫卡著。卻桓度被她的豐姿吸引,一時日瞪口呆。

卻桓度心想,為什麽以自己這樣厲害的眼力,到現在才發覺她是這樣美麗,心中略一思索,登時想起無論是那次在吳宮看她歌舞,又或昨夜她初到自己的將軍府,她都是蓄意地濃裝艷抹,身上的衣服俗艷不堪,看來是想用這些外象,瞞過她高貴的出身,現在她的密已為自己識破,再沒有偽裝的必要,所以這清麗迫人的美貌,才是她的本來面目。

卻桓度隱隱覺得,她含有取悅他的用意,這等男女之事,非常微妙難言。如此看來,他已爭取到她一定的好感。

一陣清幽的少女體香飄送過來,女子一直走到坐在蒲團上的卻桓度身旁,雙腿幾乎碰上卻桓度的肩膊,才停了下來。

女子緩緩在他身旁跪下,她身形極高,跪下的高度剛好與坐著的卻桓度平頭,清麗的面龐離開卻桓度只有幾寸,如蘭的口氣,不斷噴在卻桓度臉上,高聳的胸部微微起伏,昨夜的緊張全被輕松替代。

卻桓度感覺到她的青春和活力,散發著難以抗拒的魅力,她剛才踏進門來,順手將門掩上時,他便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天地間忽然只剩下這間書房,只剩下他和身旁這美女,把世間一切的懷疑和恩怨都關在室外。

卻桓度脫口問道:「你今年多少歲?」女子毫不遲疑地答道:「二十一歲。」她似乎準備順從地回答任何問題,一點沒有隱瞞的打算。

卻桓度凝視著她的秀目,問道:「為什麽你這樣地信任我?」女子面上一紅,緩緩低下頭來。

卻桓度看著她垂下的頸背,線條優美,肌膚潤澤,心內泛起一片溫柔。

女子輕不可聞的聲音道:「我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女子擡起頭來,又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怎樣來到吳國?」眼中射出熱烈的光芒。

卻桓度一直不敢提出這個問題,因她若果真是給收入官府為奴,再在晉國受訓為舞姬,她便等同下賤的官妓,這種遭遇,卻桓度怎忍心和這樣氣質高貴的美女連想在一起,所以一直不欲啟齒,現下看到她反而自願坦告,事情真相或有轉機,非如始料之不堪,心中不由驚喜。

卻桓度道:「你叫什麽名字?」女子俏臉再紅,輕輕道:「夷蝶。」

卻桓度微微一笑道:「夷蝶,很美麗的名字,好!你說吧。」

夷蝶閉上雙日,好一會才睜開,閃著奇怪的光芒,似乎在腦海內重演著一些早被遺忘的往事。好一會才道:「我十六歲時,父親帶我逃離吳國,躲避闔閭的追殺,北逃至晉國,才安定下來。父親一直教我練劍,要我緊記大仇,不可一刻或忘。」

說到這裏,夷蝶眼中一片迷惘,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卻桓度憐惜之心更甚,夷蝶正值青春少艾,便要強被仇恨的種子折磨,精神上的負擔非常沈重。

夷蝶眼中神色轉為悲痛道:「當年父親為了抗拒闔閭的衛兵,搏鬥中受了內傷,一直未能痊愈,時好時壞,叁個月前,終於過世。」她眼中淚光閃閃,一個少女,突然失去唯一的親人,變成一名孤女,這等遭遇,聞者心酸。

卻桓度伸出右手,繞到夷蝶頸後,輕柔地撫摸著,夷蝶低頭不語,陶醉在卻桓度的撫慰裏。

良久夷蝶擡頭來道:「父親臨死前,我曾經問他我今後要怎樣做,他眼角流出淚水,一語不發,直至死去,也沒有告訴我日後應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