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冊 第九章 巧得兵書(第2/4頁)

度道:「先生世外高人,某有幸遇上。」

墨翟道:「非也非也!本來我見你身負寶劍,劍身血痕隱現,本不想救你,但見你一臉正義,正值盛年,又感可惜,所以異日你若持劍為惡,我必親手取你性命。」

這幾句話毫不客氣,但這墨翟說出來自然有一種威嚴氣度,令人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桓度心內升起一股怒人,但旋又壓下。他出身富貴,心高氣傲,忍不住道:「某自問每一次出手殺人,都是為了自保,這世上弱肉強食,如不能持劍衛道,怎對得起天下蒼生。」

墨翟淡淡一笑,度覺得這人渾身上下都給人有拙無華的感覺,甚至一言一笑,都寬大平和,沒有過激的神態。

墨翟深深地望著桓度,桓度也毫不示弱地回望,只見他的眼光若如兩盞明燈,照見桓度內心一切的憂傷喜樂。

墨翟道:「兄你若能真的持劍衛道,確是可喜可賀。可是每一個人都有他的標準和道理,所以大國的道,便成為他們侵略小國的藉口,大家族的道,便成為欺淩小家族的理由。強者智者之壓迫愚者,人與人的沖突,實在於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有不同的標準和道理。」

頓了一頓,墨翟續道:「現今諸國高舉的所謂禮儀,其實充滿了矛盾、愚昧和自尋煩惱,禮義與野人蠻族……其實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分別。」

桓度自幼生長於貴族世家,一向以來都信奉禮義的重要。所謂君臣父子倫常之道,不禁出言反駁道:「禮義乃現今社會一切秩序的來源,若無禮義,我們不是返回禽獸的境界。」

墨翟正容道:「所謂禮義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殘殺一個人是死罪,而在侵略的戰爭中殘殺成千上萬的人卻被獎賞?甚至歌頌?為什麽掠奪別人的寶物雞犬叫做盜賊,而攫奪別人的城邑國家者,卻叫做名將元勛?」桓度陷入沈思中,這都是確確實實自有歷史以來,每天都在發生的事情,但卻像呼吸那樣自然,從無人提出來質疑。

墨翟繼續說:「為什麽大多數的民眾,要節衣縮食,甚至死於饑寒,以供統治者窮奢極欲?為什麽不管其子孫如何兇殘,統治的權柄要由一個家族世代延續下去?為什麽一個貴人死了,要把活人殺了來陪葬?為什麽一條死的打發,要使貴室匱乏,庶人傾家?為什麽一個人死了,他的子孫在叁年內,要裝成哀毀骨立的樣子,叫做守喪?這一切道德禮俗,為的是什麽?」桓度沈吟不語,良久才道:「先生所言,發人深省。」心想這些問題使人頭昏腦脹,非是一時間能理解分析,話題一轉問道:「先生初見某時,如何知道某姓氏?」原來他一直沒有告訴祝姓夫婦他的真實姓名,所以忍不住出言詢問。

墨翟仰天一笑,第一次表現了豪雄之氣,道:「要管天下事,必須先知天下事,公子現下名動荊楚,在楚國令尹的魔爪下,仍能縱橫無忌,我怎可不知?」頓了一頓又道:「囊瓦現在邊界布下天羅地網,公子若要潛離楚境,還需一番轉折。」

桓度覺得這墨翟一方面充滿哲人的智慧,兼又神通廣大,行事出人意表,莫測高深,不由生出敬服之心。

墨翟道:「囊瓦為禍天下,我理應助你一臂之力,從這裏往西行直抵黃寧山,再折向北行,步行叁日可到東陵,那處山巒重疊,盡管囊瓦叁頭六臂,勢力也不能處處保持同樣強大,可保公子安全逸去。」

桓度一聽便知可行,連忙稱謝。兩人又談了一會,桓度才告辭而去。

第二天,桓度來訪時,墨翟已人去屋空,桓度不禁心下惘然,這等獨立特行之士,的確令人景仰,桓度又在該地住了十多日,直到完全復元,這本依墨翟之言,離開楚地。

桓度這一病,恰好讓他避過一劫。原來囊瓦盡遣高手,誓要將桓度擒殺,但桓度延遲了出境的時間,讓囊瓦的人空等一場,白白進行了十多日的大搜索,卻徒勞無功。

可見世事塞翁失馬,禍福難料。

經過了十多日不停奔馳,桓度終於遠離楚國,抵達宋國的大邑睢陽。

睢陽在睢水之北,交通便利,因地向河谷,土壤肥沃,是宋國的首府。國君的宮殿、台榭、苑囿、府庫、諸神廟、祀土神的社、祀谷神的稷、卿大夫的邸第和外國使臣居住的的客館,這些建都集中在城中央,外面環著民家和墟市。睢陽城的墟市在廓門的大道旁。廓門外是護城河,依賴一條吊橋以供出入,入口處是一道可以升降的懸門,日間有人把守,夜間關閉。

桓度來至關門,納了入城的稅錢,才可以進入城內。這等過門課稅的慣例,是當時國君的一大筆收入。

進城後,車水馬龍,非常繁盛熱鬧,行人「金玉其實,文錯其服」。這處地近魯國,魯國以巧匠著名當世,所以這裏的刺繡車制,多由魯輸入,極為文明,桓度眼界大開,心情較為舒暢。滅家毀族之恨,讓愛給巫臣之苦,舟車之勞,無處容身之痛,都暫且拋於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