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二 第十章 父子情深(第2/3頁)

雖說可稱為大勝,但始終是以寡擊眾的苦戰,唐方當然傷亡慘重,死傷過千,且喪失主將,守城軍亦超過二百人陣亡,傷者逾四百,勝果得來不易。

城南的廣場躺滿傷兵,由醫療隊伍就地搶救。徐子陵和跋鋒寒更不停以真氣為重傷者行氣療傷,忙到翌日中午,兩人才有喘一口氣的機會,到一旁坐地休息。

跋鋒寒挨著南門旁的堅固城墻,嘆道:“高手對壘,勝負是一線之隔,想不到戰場上亦是如此,我那一箭若失手,你和我可能沒命坐在這裏一邊呼吸,一邊享受正午的秋陽。”

徐子陵目光掃過滿廣場的傷兵和死屍,醫療隊伍正陸續把傷者送返城內各處所救治和調息,留下無人理會的殘缺衣甲,城頭處傳來在昨晚立下大功的八弓弩箭機移動的聲音,兵員調動,馬嘶人叫,忙個不休。

經過的人均向兩人恭敬致禮,神情疲倦中帶著掩不住的振奮,可是他卻沒法融入他們的情緒去。

戰爭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接一個的噩夢,而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在其中浮沉掙紮,希望有夢醒的一天,愈快愈好。每一方的勝利,代表另一方的失敗,代表著犧牲和流血,悲傷和苦淚,死亡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徐子陵嘆道:“我現在心疲力盡。開始時我尚有種為理想奮戰的感覺,此刻卻是完全地迷失!殺戮是沒有半丁點意義,只能顯示我們卑劣的根性。”

跋鋒寒苦笑道:“這是你和我或和寇仲的分別,沒有人是天生鐵石心腸的。可是為了深信不疑的理念,我們必須拋開一切,朝定下的理想目標進發,這是一個誰比誰更強更狠的爭鋒較量。想想正在你們北疆蓄勢待發的狼軍,若讓他們入侵中土,會是怎樣一番局面。殺人放火,奸淫擄掠是他們引以為樂的勾當。他們對漢人的仇恨是子陵你難以理解的,正如頡利並不明白我對他的仇恨。相信我,眼前一切轉眼即成明日黃花,我們只能為理想堅持下去,直到擊敗所有對手,理想才可變為現實。”

城墻外遠處不斷傳來萬馬奔騰和喊殺追逐的聲音,自日出至今,王世充和手下大將輪番從南門出擊突襲,務令李元吉無法在洛陽南面取得堅守與立足的據點。

高寨被毀對圍城軍是嚴重的挫折和打擊,迫得唐軍棄守所有在此方的箭塔陣地,因再無力抵禦可從任何方向攻來的敵人。

李元吉最大的問題是不能抽空固守其他營寨的將兵,所以只能從自己麾下分撥人手加強城南外余寨的兵力。

屈突通另率五千唐軍,在高寨後方布陣,以防守城軍從缺口突圍。

徐子陵把晶瑩潔白的手伸展在眼前,沉聲道:“這個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明白歸明白,我這雙手已沾滿血腥卻是不爭的事實。只要想想別人的兒子丈夫因我而傷亡,我不但對戰爭感到厭倦,更對自己感到厭惡。在戰場上,每一個人都變成無情的殺人工具。”

跋鋒寒點頭道:“戰爭就是這麽一回事,根本不容你去選擇,一是殺人,一是被殺,不論殺人與被殺,都是那麽無奈和無辜。又試想另外一種情況,敗北的是我們,洛陽被李元吉攻陷,李元吉成為洛陽之戰最大的功臣,那時在魔門的遊說慫恿下,李元吉將成為征東軍的主帥,事情若真的如此發展,會是怎樣的一番局面?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和追隨者殘忍,更可能禍及中原百姓。李世民就看得透徹,在戰爭中非友即敵,要取勝固非易事,要堅持下去同樣困難。”

徐子陵頹然點頭,沒有說話。

此時麻常匆匆來到兩人身前,單膝跪下道:“我們乘勢反擊,連番出戰,摧毀南城外敵人所有箭塔,敵人閉寨堅守,屈突通則仍按兵不動,我們若能擊潰屈突通的部隊,敵人圍城之勢將會崩潰。”

跋鋒寒沉聲道:“有使人知會少帥嗎?”

麻常答道:“傳信兵在天明前出發往陳留,如無意外,少帥可在黃昏前曉得我們這方面的情況。”

跋鋒寒向徐子陵道:“子陵有何高見?”

徐子陵卻問麻常道:“麻將軍怎麽看?”

麻常正容道:“小將本主張乘勝進擊,但隱隱覺得這是個陷阱,屈突通可能是奉李元吉命令誘我們出擊,經過昨夜苦戰,我軍人困馬乏,暫時難以應付大規模的全面出擊。由於敵人軍力在我們兩倍以上,我們無法摸清楚敵人寨內的真正實力,勉強出擊必敗無疑。最明智的做法,是希望少帥能及時率軍來援,裏應外合下,可突破敵人南面的圍城軍。”

跋鋒寒同意道:“就照麻將軍意思辦,麻將軍最宜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以應付未來的大戰。”

麻常一聲遵令,欣然去了。

徐子陵道:“他肯定不是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