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二 第十章 父子情深

杜伏威坐在大堂一邊靠窗的椅上,手捧香茗,正和款待他的任媚媚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這位曾率領江淮精銳縱橫大江南北的霸主一身便服,慣用的竹笠擱在腿上,自有一種閑雲野鶴,獨來獨往的風采。

此刻離天亮尚有半個時辰,可是為少帥軍的存亡,作領袖的無不日以繼夜的辛勤工作。

聽到寇仲的足音,杜伏威朝從後門進入大堂的寇仲露出一個關切的笑容,道:“寇仲我兒,沒怪我來得唐突罷!”

寇仲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忽然間他真的感到仕伏威是他的父親。一直以來,他雖開口閉口的喚杜伏威作爹,卻始終帶些嬉笑成分。杜伏威對他的另眼相看,確令他心存感激。無奈因打開始對杜伏威的壞印象仍是殘留難去,例如他強徵百姓入伍,手下良莠不齊、軍紀不嚴等等。但在此刻,一切再不成障礙。

寇仲急步上前,探手擁抱杜伏威。

父子之情像長江大河般在兩人間激湯滾流,任媚媚悄然退出廳外。

寇仲熱淚盈眶的叫道:“爹!”

杜伏威壓下心頭的激動,拍拍他背脊柔聲道:“陪爹到花園走走。”

寇仲點頭答應,隨杜伏威離開大堂,來到側園,漫步於星光月照的碎石小徑間。

杜伏威嘆道:“仲兒是否撐得很辛苦?”

寇仲坦然道:“確實非常辛苦。最折磨人是心內的矛盾,我以誠待人,卻反被懷疑。”

杜伏威登上園心小亭,負手而立,目光投往繞亭而流的人工小溪,淡淡道:“你是否在說竇建德?”

寇仲苦笑無言。

杜伏威轉過身來,凝望寇仲,沉聲道:“人心險詐,仲兒不用將別人的作為放在心上。我今晚不遠千裏的趕來見你,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寇仲一震道:“是甚麽要緊的事?”

杜伏威像說著一件無足痛癢的事般從容道:“我決定站在你這一方。”

寇仲愕然道:“爹!”

杜伏威聳肩道:“有甚麽稀奇,這或者就是甚麽望子成龍的心態!”

寇仲不解道:“可是……”

杜伏威打斷他道:“歐陽希夷見過你嶽父宋缺,回程長安途中來找我。哈!宋缺便是宋缺,歐陽希夷未有機會開口,他先一步說出一番話來,令歐陽希夷根本不敢轉述李淵的話。你道他說甚麽呢?他先分析天下形勢,指出李閥內爭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外族則虎視耽耽,一旦外族乘隙入侵,中土將慘被外族鐵蹄蹂鋼。宋缺的立論無一字離開事實,歐陽希夷還有甚麽話可說的。宋缺對李淵的迷戀美色,寵縱李建成極度不滿!以宋缺的高傲,怎肯臣服於這種人之下。李淵把自己看高啦!”

寇仲早知結果,問道:“聽爹的語氣,對李淵亦非常不滿。”

杜伏威雙目精芒閃爍,冷哼道:“李淵設計殺死李密,無情無義,令人齒冷。李密雖非甚麽忠臣義士,終是肯向李淵投誠的人,李淵大可不批準地出關,讓李密死了東山復起之心。現在卻使手段置李密於死地,怎能教天下人心服,且顯示李淵沒容人之量。”

寇仲心中恍然,老爹因李密之死,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觸,因他和李密處境相同,以後可能遭同一命運。李淵確比不上李世民,換過是後者,必以高官厚祿善待李密,不會把李密投閑置散,甚且暗起猜疑,迫他生出背叛之心。

杜伏威話題一轉道:“仲兒有信心撐到宋缺大軍上來嗎?”

寇仲苦笑道:“孩兒正在想辦法。”

杜伏威嘆道:“暫時我仍無力分身助你,因為輔公佑公然和我撕破面皮,在左遊仙慫恿下在丹陽擁軍自立,還和林士宏、蕭銑暗結聯盟,密謀進犯我歷陽。”

寇仲大訝道:“蕭銑不是和林士宏交戰嗎?”

杜伏威道:“在李閥和宋閥威脅下,又有魔門中人穿針引線,蕭林恢復和好有甚麽不可能的。本來我還可與已成唐臣的李子通互為聲援,可是李子通卻被你打擊削弱至再無翻身之力,自身難保,所以找只能依靠自己想辦法應付。”

寇仲比任何人更能深切體會到“自身難保”這句話,就像如今他沒有能力助杜伏威的情況如出一轍。

杜伏威雙手抓緊他肩頭,低聲道:“我在此不宜久留,只是特來把心意向你坦白說出來。由此刻開始,我與唐室再無任何關系。若李世民殺死我的仲兒,我杜伏威必拚死為你報仇,因為寇仲是我杜某人的兒子。”

在李元吉和屈突通兩支援軍趕到前,唐軍在洛陽城南外最具戰略性和威懾力的高寨陷於一片火海中。

由於最初的戰略構思是針對抗衡高寨而設計,豈知事情的發展竟理想至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在城外築壘固守再沒有實質意義,反是出城突擊的戰術最能發揮效用,所以楊公卿命出城血戰的全體人員,於獲得豐碩戰果後撤退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