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第三章 梵我如一(第3/3頁)

眾人為之啼笑皆非,誰想得到他一番推崇的話後,忽然轉往摸伏難陀的底子。

徐子陵則心中暗懍,曉得寇仲找不到他說話的破綻,故來一招言語的“擊奇”,插科打諢,看伏難陀的反應。

撇開敵對的關系,伏難陀說的法確如生命黑暗怒海裏的明燈,教迷航的人看到本來睜目如盲的天地。

伏難陀啞然失笑道:“我的武功心法無足論道之處,梵我如一更與武功無關,有點像貴國先哲董重舒說的‘天人合一’,只是對天的理解不同。梵是梵天,是創造諸神和天地空三界的力量,神並非人,而是某種超然於物質但又能操控物質的力量,是創造、護持和破壞的力量。這思想源於我國的吠陀經,傳往波斯發展為大明尊教,烈公子為回紇大明尊教的五明子之首,對這段歷史該比本人更清楚。”

尚秀芳是首次聽到烈瑕的明子身份,訝然朝他瞧去。

烈瑕目露銳光,迎上伏難陀的眼神,微笑道:“國師此言差矣,我大明尊教源於波斯‘祖尊’摩尼創的‘二宗三際論’,講的是明暗對待的兩種終極力量,修持之法是通過這兩種敵對的力量,由明轉暗,從暗歸明,只有通過明暗的鬥爭,始能還原太初天地未開之際明暗各自獨立存在的平衡情況,與國師的梵天論並沒有雷同之處。”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眼色,開始明白烈瑕和伏難陀間是宗教思想的鬥爭,但也更添疑惑,為何大明尊教的狼盜崔望,會成為拜紫亭的手下。

伏難陀不以為忤的微微一笑,顯示出極深的城府,淡然自若道:“純凈的雨水,落到不同的地方,會變化成不同的東西,卻無損雨水的本源。梵我如一指的是作為外在的、宇宙終極的梵天,與作為內在的,人的本質或靈神在本性上是同一的,所以只有通過對物質、心意、感官、智性的駕馭,我們才有機會直指真如,通過靈神與梵天結合。而駕馭靈神下四重識的修行方法,就是瑜迦修行,舍此再無他法。”

寇仲和徐於陵表面雖不露聲色,事實上均感伏難陀說的話極有吸引力,因為他們練《長生訣》的過程,確如伏難陀說的梵我如一殊途同歸,只是沒像他所說般系統化而條理分明。兼之他們曉得換日大法,正是瑜迦修行的一種方式。由此推之,伏難陀極可能是石之軒那級數的高手。

烈瑕正要說話,步履聲起。

眾人朝大門瞧去,去而復返的可達志神情肅穆的昂然而入,手上捧著個木制長圓筒子。

只看他神情,令人感到事不尋常,目光不由落到他手捧的木筒去。

他筆直來到拜紫亭旁,奉上木筒道:“剛接到大汗和突利可汗送來的國書,著末將立刻送呈大王過目。”

眾人同時動容,心叫不妙。

拜紫亭臉色轉為陰沉凝重,雙手伸出接過,長身而起,沉聲道:“敢問可將軍,大汗聖駕是否已親臨龍泉?”

可達志直視拜紫亭,緩緩道:“這封國書由敝國國師言帥親自送來,送書後立即離開,沒有透露其他詳情,大王明鑒。”

拜紫亭在眾人注視下緩緩拔開來,取出卷子。

伏難陀雙目立時精芒劇盛,顯示出強大的信心。

拜紫亭露出一絲笑意,打開羊皮卷細看。

廳內靜至落針可聞,人人屏息靜氣,各自從拜紫亭閱卷的表情試圖找出羊皮卷內容的蛛絲馬跡。

在沉重至令人窒息的氣氛下,拜紫亭終讀畢這封看來十成有九是戰書的羊皮卷,緩緩卷攏,忽朝寇仲望去,沉聲道:“這封由大汗和突利可汗聯押的信,著我拜紫亭於後天日出前須把五采石親送出城南二十裏處鏡泊平原,否則大汗和可汗的聯軍將會把龍泉夷為平地。”

尚秀芳“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寇仲和徐子陵均聽得頭皮發麻。

五采石乃拜紫亭立國的象征,後天日出時正是拜紫亭渤海國立國大典舉行的時刻,這封國書不啻是對拜紫亭的最後通牒,迫他放棄建立能統一靺鞨的渤海國。

立國之事,已是如箭上弦,勢在必發,拜紫亭如向突厥屈服,以後休想再擡起頭來做人,遑論要稱王稱霸。

更嚴重的是五采石並不在拜紫亭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下意識的望往伏難陀,前者道:“大王勿要看我,我們今早剛被美艷那妮子將五采石討回去。”

拜紫亭厲芒一閃,眼神移往伏難陀。

傅君嬙、烈瑕等知情者亦把目光投向這辯才無礙的天竺魔僧,看他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