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三 第三章 梵我如一(第2/3頁)

眾人均感愕然,不明白寇仲和馬吉說過甚麽話,令他不得不立即逃命似的離開龍泉。

徐子陵則心中劇震,猜到馬吉違抗頡利的命令,已將那批弓矢送交拜紫亭,否則拜紫亭怎容他說走就走。

跋鋒寒究竟到那裏去了?

看著馬吉背影消失門外,廳內的氣氛異樣起來,寇仲神態悠閑的回到廳內,站到徐子陵和尚秀芳中間處,打個哈哈道:“國師不是正在說法嗎?小子正要恭聆教益。”

伏難陀微笑道:“我們只在間聊吧!”

傅君嬙冷笑道:“少帥得罪人多稱呼人少,尚未開席已有兩位賓客給少帥氣走。”

寇仲施禮道:“傅大小姐教訓得好,不過事實上我是非常努力,處處為吉爺著想,豈知吉爺偉大至不怕任何犧牲,小弟遂拿他沒法。”

烈瑕失笑道:“少帥說得真有趣。”

尚秀芳不悅的瞥寇仲一眼,回到先前的話題道:“國師正在說關於‘我’的真義,指出‘我’是由五重識構成,由下至上依次是物質、感官、心意、智性和靈神,而以靈神為主宰的核心。”

寇仲隨口道:“這意念挺新鮮的,但那靈神是否會因人而異,為何有些人的靈神偉大可敬,一些人卻卑鄙狡詐?”

伏難陀淡然道:“靈神就像水般純粹潔凈,只是一旦從天而降,接觸地面,便變得混濁。靈神亦然,人的欲念會令靈神蒙上汙垢。”

寇仲心叫厲害,領教到伏難陀的辯材無礙,不怕問難。

拜紫亭道:“大家入席再談。”

宴會的熱烈氣氛雖蕩然無存,卻不能不虛應故事,眾人紛依指示入席。

拜紫亭和伏難陀兩位主人家對坐大圓桌的南北兩方,寇仲和尚秀芳分坐拜紫亭左右,伏難陀兩邊是徐子陵和傅君檣,烈瑕是尚秀芳邀來的,有幸坐在尚秀芳之側,接著是金正宗,居於烈瑕和傅君嬙中間處,徐子陵另一邊是韓朝安。馬吉和宋師道的碗筷給宮娥收起,只剩下可達志那套碗筷虛位以待。宗湘花在寇仲右側相陪。

侍從流水般奉上美酒和菜肴。

酒過三巡,在拜紫亭表面的客氣殷勤招待下,氣氛復熾。

烈瑕不知是否故意氣寇仲,不時和尚秀芳交頭接耳,更不知他說了些甚麽連珠妙語,逗得尚秀芳花容錠放,非常受落,其萬種風情,只要是男人便會禁不住妒忌烈瑕。

寇仲卻是有苦自已知,崇尚和平的尚秀芳肯定對他在龍泉的“所作所為”看不順眼,遂予烈瑕乘虛而入的機會。

說了一番不著邊際的閑話後,傅君嬙忽然道:“可否請國師續說梵我如一之道?”

眾人停止說話,注意力再集中在伏難陀身上。

徐子陵特別留意拜紫亭,自他和伏難陀聯袂而來,拜紫亭從沒有附和伏難陀,後者說法時他總有點心不在焉,不似傳說中他對伏難陀的崇拜,更有點貌合神離,令人奇怪。

伏難陀欣然道:“難得傅小姐感興趣,伏難陀怎敢敝帚自珍,首先我想解說清楚靈神是甚麽一回事。”

烈瑕笑道:“國師的漢語說得真好,是否在來大草原前,已說得這麽好的?”

伏難陀微笑道:“烈公子猜個正著,我對中土語言文化的認識,來自一位移徙天竺的漢人。”

烈瑕含笑點頭,沒再追問下去,但眾人均感到他對伏難陀的來歷,比席上其他人有更深的認識。

伏難陀毫不在意的續道:“靈神雖是無影無形,形上難測,卻非感覺不到。事實上每天晚上我們均可感應到靈神的存在,當我們做夢,身體仍在床上,但‘我’卻到了另外一些地方去,作某些千奇百怪的活動,從而曉得‘我’和身體是有區別的。晚上我們忘記醒著時的‘我’,日間我們卻忘記睡夢中的‘我’。由此推知真正的‘我’是超然於肉體之上,這就是靈神。”

伏難陀說的道理與中土古代大聖哲的莊周說的“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可謂異曲同工,但伏難陀則說得更實在和易明。

伏難陀續道:“我們的身體不住變化,從幼年至成年、老朽,可是這個‘我’始終不變,因為靈神是超乎物質之上,超越我們物質感官的範疇,超越我們心智推考的極限,觸摸不到,量度不到。生死只是一種轉移,就像蘇醒是睡覺的轉移,令人恐懼害怕的死亡,只是開放另一段生命,另一度空間,另一個天地的一道門。那不是終結,而是另一個機會,問題在於我們能否掌握梵我如一之道,也是生死之道。”

寇仲訝道:“國師的法說得真動聽,更是令人深思。我自懂事以來,從沒想過這問題,還以為多想無益,就如杞人憂天。這甚麽梵我如一似更像某種厲害的武功心法,不知國師練的功夫有甚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