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第十章 因如賭坊

下船後,徐子陵感到被人暗中監視,接而瞧見白清兒的座駕舟,顯示襄陽的錢獨關至少在表面上與蕭銑關系不錯。

林朗親自打通城門的關節,發給他一張臨時的通行證,讓他繳稅入城。

走上車水馬龍的大道,徐子陵生出重回凡世的感覺,這段三峽的旅程,會是歷久難忘。

不到十多步,徐子陵驀地生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異感,就像給冰水灌頂倒下,渾體冷浸,他頓生感應,往右方店鋪瞧去,接觸到是一對如有實質、亮如電閃、神光充足、淩厲無匹的目光。

然後他才看到“寇仲”。

忽然間,他知道寇仲就像他那樣,在分別後武功作出身人難以置信的突破,再非昔日的寇仲。

寇仲正舉杯向他致敬,一臉燦爛“醜惡”的笑容。但沒有被遮藏的一對虎目卻射出深刻動人的濃烈感情,充滿久別重達的欣悅和興奮。

徐子陵遙打眼色,倏地加速,沒進一條橫巷去。

鋪內的寇仲放下酒杯,大喝道:“三兩銀子,換最靠後門的台子。”

徐子陵撇下跟蹤的人,從後門進入鋪內,寇仲早斟滿一杯美酒,恭候他大駕光臨。

一杯既盡,兩人四目交投,相視而笑,在這時勢中,能活著已是難得。

寇仲再為他添酒,壓低聲音嘆道:“小子真棒,竟連‘天君’席應都給你宰掉。”

徐子陵愕然道:“你是否長了對順風耳,消息竟靈通至此。”

寇仲得意洋洋道:“是玉致告訴我的。幸好我告訴宋缺嶽山是你扮的,否則你這小子給宋缺殺了都不明白是甚麽一回事。你不是親眼目睹,絕不會知道他的天刀厲害至何等地步,差點把我的卵蛋都割出來。”

他把粗話憋滿整肚子,大有不吐不快之概。

徐子陵苦笑道:“你竟偷偷溜往嶺南去會佳人,可憐我還答應宋玉華,不讓你去見她的爹。”

寇仲一呆道:“我又不是山精妖魅,她為何要透過你去阻止我見她的老爹?”

徐子陵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岔開道:“你怎會想到在這裏等我進城?”

寇仲夾菜送到徐子陵的碗內去,湊近點道:“有這後果當然有前因。今天我狹路相逢的碰上兩批老朋友,一批是密謀要將你五馬分屍的陰癸派妖女妖婦。另一位則是雲玉真那臭婆娘。唉!見到你真好,不用只得我一個人去傷腦筋。”

接著呆瞪他變得精瑩如玉,潔美光潤,舉箸夾菜的手道:“究竟發生甚麽事?為何能令你像脫胎換骨似的?”

徐子陵邊吃邊道:“此事說來話長,我現在要趕往賭場去,邊行邊說吧!”

因如閣座落九江最繁榮的商業區,與兩人行刺任少名的春在樓只隔七、八間樓房,規模宏大,主建築組群是處於中軸線的五座木構建築,以走廊貫通,廊道兩邊是水池石山,花草盆栽,另外尚有十多座較小型的房舍院宅,眾星拱月般襯托起中心處的五座主堂,周遭以高墻圍繞。

此時全閣亮如白畫,面向主街的外墻掛滿彩燈,入口處車馬大排長龍,緩緩進入。附近的街道擠滿人群,有些只是來看熱鬧,一些卻因沒有銀兩繳交賭會的入場費,故不得其門而入。

九江有頭有臉的人全來了,冠蓋雲集,盛況空前。

寇仲和徐子陵隔遠看到門外的熱鬧情景,為之咋舌,前者心生感觸道:“就像那趟到王通大宅聽石青璇吹簫的歷史重演。轉眼又這麽多年!那時每天都在逃亡,現在就算祝玉妍和寧道奇來尋我們晦氣,我們兩兄弟都不怕他的娘啦。”

徐子陵給觸起石青璇的心事,垂頭不語。

寇仲還以為徐子陵是似自己般感慨叢生,沒有在意,迳自道:“有空時定要找個機會,試試你的九字真言手印如何厲害。”

徐子陵收拾心神,笑道:“早猜到你不肯放過我。勿怪我不預作聲明,若給我一時失手把你打傷,你就甚麽面子都丟盡哩!”

寇仲哈哈笑道:“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快,把話說得太滿。我寇仲豈像席應般浪得魔名,虛有其表。”

兩人很久沒有互相戲譫,均感有趣,相視大笑後,舉步往因如閣的入口走去。

橫裏一個人沖出,把他們截住,錦衣華服,卻是臉容陌生。

寇仲正要喝罵。徐子陵這才看出是雷九指扮的,忙道:“是自己人,他就是雷大哥。”

雷九指卻弄不清楚寇仲是誰,經介紹後,頓時喜出望外,相見甚歡。

由於魯妙子的關系,寇仲與雷九指自然是一見如故。

三人避往橫巷,商量大計。

徐子陵奇道:“雷大哥不是要以雷九指的身份去迫香貴出來嗎?為何扮成這樣子。”

雷九指微笑道:“這才是‘雷九指’的‘真臉目’,謂之以假作真,不扮‘雷九指’時,我可由九指變作十指,魯師正是這等弄虛作假的大師,我是有樣學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