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師徒之情

韓柏仍是由南面的洪武門入皇城。

那是因想念著陳令方而與的下意識行動,這官欲熏心的老小子確是令他頭痛的問題之一,要他現在棄官私逃,是很難說出口的話。但若待朱元璋有事後才教他逃走,又怕已遲了一步。倘他是單玉如,害死了朱元璋後,必壓著他的死訊,使所有敵人均沒有防備之心,然後猝然發難,那時誰能不著她的道兒?

經過六部的官衙時,他正猶豫應否溜進吏部找陳令方,太監大頭頭聶慶童在十多名禁衛拱護下迎來。

兩人客氣地施禮還禮後,並肩往內宮走去。

聶慶童忽地壓低位那尖亢的太監嗓子,過快地在他耳旁道:“請通知燕王,千萬不要在這幾天內離京,皇上正找借口殺他。”

韓柏嚇了一跳,表面卻裝作若無其事,哈哈一笑道:“金陵這麽好玩,我才不會蠢得急著離去呢。”

心中同時明白過來,原來聶慶童是燕王的人,難怪燕王對朱元璋的行蹤如此清楚。

聶慶童再沒說話,領著他直赴內宮。

那處守衛之森嚴,差點連水也潑不進去。經過重重檢查後,韓柏連鷹刀也解了下來,才在寢宮的內殿見到朱元。

這大明的天子正由老公公和幾個禦醫模樣的人在檢查身體,見到韓柏來,眾人退了出去。老公公走前傳音給他道:“小心點:他今天脾氣不太好!”韓柏心中一懍,坐到下首。

朱元璋表面不露絲毫異樣,哈哈一笑,和他閑聊兩句,才轉入正題道:“若無兄有什麽事在瞞著呢?”

韓柏想不到他如此開門見山,一針見血。反支吾起來,不知該如何應對。

朱元璋對自己的猜想更無疑問,不怒反喜道:“沒有人比朕更謹慎小心的了,問題定是出在單玉如身上。”又油然微笑道:“自從你告訴朕陳貴妃有問題後,朕不但沒有再到她那裏去,亦沒有到任何妃嬪處去。這些天來,所有人均被禁上離開內裏城半步。”

韓柏這才明白聶慶童要他向燕王傳話,因為連個小太監都溜不出去。

朱元璋雙目厲芒一閃道:“就算單玉如的人潛在宮內,亦絕對害不了朕。朕身旁不但有武功高強的密侍衛,更有對付用毒的專家。哼:舍去動武用毒兩途,單玉如還有什麽法寶?”

韓柏像個呆子般聽著。

“砰!”朱元璋一掌怕在身旁的幾上,聲色俱厲道:“可是若無兄看著朕的眼光,卻像看著個行將就木的病人那樣,你立即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

韓柏嚇了一跳苦笑道:“小子真的不知道!”朱元璋陰惻惻地微笑道:“這數十年來,從沒有人可以瞞騙朕。朕要做的事,必然可以做到,要知道的事,遲早也可以知道。你若不說,朕便找幾個人來拷問一下,例如那個秀雲,她仍在宮內,你不是說她和媚娘等同是單玉如的人嗎?”

韓柏苦笑道:“皇上真懂看人,小子所有弱點都操在皇上的手心裏。”

朱元璋容包轉為溫和,柔聲道:“就算你不為這些人著想,亦應為天下萬民著想。朕無時敢忘靜庵那句”以民為木“的話,若天下落進單玉如手裏,戰亂立起,受苦的還不是老百姓?只因這點,你便不應瞞朕。”

韓柏給他軟硬兼施,弄得六神無主,最要命是他的確對朱元璋生出了感情,把心一橫道:“說便說吧:但皇上可否答應在對付胡惟庸和藍玉兩人時,不牽連那麽多人呢?”

朱元璋微一錯愕,凝神看了他好一會後,縷緩點著頭道:“若別人這樣說,朕定教他人頭落地,但今日朕卻破例答應你。”

韓柏仍不放心,道:“例如那個總捕頭宋鯤,皇上要拿他怎樣,小子也很難阻上,但他的家人親族,卻請皇上赦了他們吧!”朱元璋笑道:“那是因為韓家的二姑娘要嫁入宋家吧:哈:你真是個念舊的人。”

韓柏心中一寒,暗忖連這種瑣事都瞞他不過,由此可見他的情報網多麽嚴密。不由更佩服單玉如,正如鬼王所言:一山還有一山一高了。

朱元璋忽岔開話題道:“小子你說應否立即把陳貴妃和楞嚴處死?”

韓柏真的大吃一驚,愕然看著他。

朱元璋微笑道:“色目人混毒之法,防不勝防,唯一方法就是徹底把禍根鏟除。”

韓柏目瞪口呆道:“皇上不是說下不了手嗎?”

朱元璋若無其事道:“要成大事豈能沒有犧牲,我已把玉真軟禁了起來,禁止她和任何人接觸。只要一聲令下,她便要玉殞香消,誰也救不了她。哼:她竟敢騙我。”接著長嘆一聲道:“朕真的老了:否則早把她宰了。”

韓柏籲出一口氣,自知以自己的幼稚想法,絕明白不了這掌握天下生死的厲害人物和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