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時明月在(第4/17頁)

韓柏的感覺極為奇怪,每一個聲音,甚至呼氣吸氣聲,他都聽得比平時清楚百倍,偏是全身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個念頭在心中升起,難道我真是死了,現在只剩下魂魄在聽東西?假如永遠保持這種狀況,那比坐牢更要可怕萬倍。大牢頭金成起的聲音道:“把這小子,擡出去,包裏後好好埋了他,記著!不要損傷他的屍身。”

韓相驚上加驚,心中忽地升起一個念頭,就是異日一定要將這些人百般折磨,要他們不得好死!心念才起,他本人嚇了一跳,這種殺人兇念,還是首次在他心中興起。

念頭未完,身體被擡了起來。

也不知經過了什麽地方,神智愈來愈模糊,剛才靜止的氣流,又開始在全身亂竄亂撞,情思迷迷惘惘,有若天地初開,無數的奇怪幻象,在心靈內始起彼落,狂暴的激情柔和的思緒,交纏糾結,赤尊信藉魔鼎大法種入他體內的精氣神,開始進入新的階段,和他本身的精氣神漸次融合。

一層一層的油布覆裏全身,韓柏被放入坑內,鏟起鏟落,一會兒給埋在厚厚的土層下,韓柏眼前一黑,終於完全失去了知覺。

這是至關緊要的階段。

赤尊信犧牲自身所播下的魔種,正與韓柏的元神結合,此時不能受到絲毫外物影響,盡管風吹草動,也能使他陷入精神分裂的悲慘境地,這種情況連赤尊信本人亦不知道。

因緣巧合,韓柏恰好被埋入土裏,提供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使他能在這寧靜至極的環境,不斷吸收大地的精氣,死生交匯,新舊交融。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韓柏驀地回醒,口鼻自然用力一吸,幾乎窒息過去,張開眼來,一片漆黑,在幾乎變成真死的刹那,強大無倫的真氣在體內爆發開來,無師自通的他作彈簧般收縮,再彈開來時,整個人已飛快往上沖去,‘蓬’一聲和著滿天泥屑布碎,沖離地面達兩丈之高,再重重摔回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

假設有人碰巧在場,定以為是千年惡屍復活,嚇個死去活來,韓柏雙目一明一暗,明時精光電閃,暗時陰沉莫測,好一會才回復正常,但那眼神已和從前大不相同,轉動間充滿了沉浮人世的智能和近乎魔異的魅力。

赤尊信破天荒的嘗試,以與龐斑截然不同的途徑,創造出了魔道上另一奇跡。

韓柏這時若借鏡一照,保證嚇個半死,因為他再也認不出鏡中的自己。

他在魔種合體的催生下,由一個瘦弱的青年,變成了一個昂藏壯漢,在泥汙沒有掩蓋的部分,肌膚閃閃發亮,自具一股懾人心魄的力量,他重生後的臉容,只仍依稀存著往日的清秀善良,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似能擔當任何重任的豪雄相貌,顯出剛毅不屈的粗線條輪廓,雖說不上俊俏,但卻深具粗獷的男性魅力。

韓柏脫胎換骨,成了另一個人。

他俯伏地上,不住呻吟,各種各樣的的奇怪思想,侵襲著他的神經,忽爾間他想起了秦夢搖,轉眼又被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面容替代,胸臆間卻升起了無限溫柔。

韓柏狂叫一聲,撐起半身,張開眼來,入目墳頭處處,原來是個亂葬崗,外來的景象使他清醒了一點,想起過去的遭遇,恍若再世為人。剛感嘆這世上渺無公理正義,另一個念頭隨又升起,這不外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強權便是公理,何用婆媽?

韓柏絲毫不覺得這個想法大異於往昔的他,一用力,彈了起來,卓立地上。

心中一動,在自己先前葬身處造出種種痕跡,便似自己的屍體被野獸拖走,他的手法熟練,不一會兒完成了布置。

轉身欲離,忽地停下,想道:“自己為何懂做這種事情?啊!我明白了,當赤尊信的魔種和自己結合時,除了精氣神移到體內,還將他生前的經驗和部分記憶,移植到自己的腦內。”

想到這裏,他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以謝赤尊信的大恩大德,赤尊信的肉體雖死了,但韓柏卻知道他的精華,已藉著自己而繼續活下去。

龐斑啊龐斑。

我定會勝過你!

韓柏跳了起來,以他自己也難以相信的速度,轉眼間隱沒在林木的深處。

一個古往今來沒有出現過由道入魔的高手,終於降臨人世。

與龐斑的鬥爭,亦由此開始。

明月高掛中天,以無可比擬的滿月之光,窺視著這前途不明,翻騰不休的浩蕩江湖。

明月下。

一只大鷹盤旋沖飛。

能在百丈高空上辨出草叢內小兔的銳目,閃閃生光,俯瞰著下面剛在一個密林裏竄出來的數十道人影。

那批人來到一條通往層層叠叠的荒山的崎嶇山路前,停了下來,乘機休息回氣。

其中生得斯文秀氣的青年擡起頭來,望著飛行軌跡剛橫過明月的飛鷹嘆了一口氣道:“我們怎麽快,也及不上這扁毛畜生的飛行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