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執假為真

街上傳來蹄音足聲、叱喝至乎攀墻踏瓦的混亂響聲,形勢緊張至極點,顯是此地的守將,正調動人馬,把客棧重重包圍,布下天羅地網——客棧的飯堂卻是完全不同的寧靜天地,一切吵鬧均似與此地沒有絲毫關系。

孫恩似是非常享受身處的境況,雙目閃動著充盈智慧的神秘異芒,輕輕松松的瞧著燕飛,柔聲道:“燕兄可知自己正掌握著能成仙成道的千載良機,只要你肯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拋開成見,即可到達生死之外的彼岸,成為大羅金仙,完成每一個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仙界。”

燕飛把注意力從街上扯回來,啞然笑道:“天師把廢話省回去吧!坦白說,我現在非常留戀生死之間的這段旅程,並覺得這段路本身已是我的終極目標,什麽成仙成佛,本人沒有半點興趣。”

孫恩笑道:“燕兄有此想法,是人之常情,生死之間的引人魅力正在於此,就像一個遊戲,以生為始,死為終。由成孕開始,遊戲開鑼。我們全情投入,演盡了悲歡離合,在成敗之間,忘記了自己只是過客的身分。有人舍不得榮華富貴,有人割不下男女之戀,此是理所當然。何況燕兄忽然得道,並不像我般是於看破一切苦修得之。旁觀者清,我並不相信輪回之說,所以,認為每一人只有一次機會,如白白錯過,實在可惜。我孫恩有一個提議,只要燕兄肯立志向道,不再理會人世間的恩恩怨怨,我不但可以放燕兄一條生路,還可以指點燕兄一條明路。”

外面是殺氣騰騰,比對起來,尤顯得孫恩說的生命之謎充滿難以描述的詭異。

燕飛似像孫恩般渾忘了面對的危機,包括與這位有南方第—人之稱、貫通天人之道的大師無法避免的生死決戰,凝神打量孫恩好半晌,唇邊露出一絲笑意,道:“成仙又如何?大師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間內,憑何曉得成仙是好是壞呢?”

屠奉三來到劉裕對面坐下,訝道:“你怎麽還未休息呢?”

劉裕現出深思的神色,淡淡道:“高彥想我們幫他—個忙。”

屠奉三愕然道:“當是與小白雁有關,你竟在想這樣的事?”

劉裕沒有直接答他,自顧自的說下去,道:“他想我們為他營造—個與小白雁單獨相處的機會,並有憑此征服她的信心。”

屠奉三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苦笑道:“若是舉手之勞,我當然會成全他。唉!坦白說,我對此戰只有三、四成的把握,如非我們能掌握敵方形勢,我們根本沒有—拼之力。”

略頓續道:“你說吧!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豈有閑情去理會私人的意向。”

劉裕好整以暇的道:“屠兄因何對此戰如此欠缺信心呢?”

屠奉三嘆道:“問題出在敵我比較上,桓玄和兩湖幫水陸兩支部隊,均是訓練有素的精銳,縱使起始時中計落在下風,但其反擊的能力卻絕不可以輕視。反觀我們荒人部隊,比對起來仍是烏合之眾,勇氣有余,卻欠組織和訓練,亦沒有—個有效的指揮系統,不要說如臂使指,連能否執行命今也成為問題。說得難聽點便是一盤散沙,兵敗如山倒,遇上敵人的頑強反擊,我們肯定會亂作—團。”

劉裕仍是神態輕松,道:“在邊荒集的攻防戰裏,荒人不是表現出色嗎?”

屠奉三道:“那是完全有異於現今的情況,目標明確、保衛的又是人人熟悉的邊荒集,加上有鐘樓作指揮台。可是,現在須於荒野大河黑夜作戰,我們欠缺戰陣調遣的缺點,將暴露無遺,成為我們致敗的因素。”

劉裕淡淡道:“屠兄不是說過,我必須確立荒人統帥的形象嗎?眼前便是一個機會。”

兩人低聲細語,屋內的人仍是熟睡如死,益添兩人談論荒人此戰成敗的特異氣氛。

屠奉三搖頭道:“我不明白。”

劉裕道:“荒人是與別不同的,所以出產了個整天在妙想天開的卓狂生、又明知對方是妖精,仍不顧一切投進情網的高小子,試想想看,假設我們能在如此的情況下,仍可以玉成高小子的癡心妄想,而這由沒有可能變成有可能的故事,每晚都在卓狂生的說書館大收旺場,是多麽投荒人所好的精采故事?那時,誰敢說我劉裕沒有資格作荒人的主帥呢?只有這樣瘋狂的主帥,才是邊荒集的特產。”

屠奉三遽震道:“你的想法很接近卓狂生,確是匪夷所思,且非常合荒人的脾胃。可是問題在我們求勝已屬不易,還如何辦得到此事?只有當局勢完全操控在我們手上,我們要敵人往左轉,而敵人絕不敢向右轉的情況下,我們方或會有機會做得到。”

劉裕笑道:“若依現時的形勢發展,我們確沒可能辦得到,幸好高小子提醒了我。哈!他等於幫了自己一個天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