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道法交鋒

劉裕與屠奉三從淮水返回新娘河基地,已是日落西山的時分。一切準備就緒,只待一聲令下。

兩人在碼頭處下馬,由士氣昂揚的戰士接過馬匹。

整個基地烏黑一片,只燃亮數支火炬,零星地散布基地內,於方圓兩裏之內,扼要的高地均布有哨崗,好令敵方探子難越雷池半步,只能於遠處監視。

劉裕拍拍屠奉三肩頭,道:“還有兩個時辰,我們該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屠奉三陪他往宿處舉步,道:“我還要找陰奇說幾句話。”

又道:“我有個感覺,劉帥你有點變了。”

劉裕訝道:“是變好還是變壞呢?”

屠奉三道:“是變得更堅定不移,只看你在議會上說話的神態,便知你已全情投入,並踏出邁向目標最重要的—步,就是把荒人團結在你的旗下。”

劉裕道:“只有在目前的情況下,荒人才會聽我們的指揮。邊荒集始終是漢胡雜處之地,各有各的利益,亦各有各的打算。”

屠奉三聳肩道:“有什麽問題呢?只要邊荒集能繼續發揮她的作用,將成為我們強大的後盾。”

劉裕點頭道:“邊荒集現在確是我們手中最大的籌碼,我有絕對的信心把邊荒集奪回來。不論我自己是否願意,我已成為一個荒人,只要依足荒人的規矩辦事,不損害邊荒集的自由,邊荒集將可以為我們所用。”

兩人來到宿處的門口,站定說話。

屠奉三目光閃閃的打量他,淡淡道:“從非荒人變成荒人的過程,確難以向外人道盡,早前在議會舉行的當兒,我生出奇異的感覺,就是你老哥終於拋開一切,且明白自己的處境位置,腳踏實地上做應該做的事。”

劉裕聽著小屋內傳出來,仿如大合奏此起彼落的打鼾聲,心中一陣感觸。自己的改變當然瞞不過屠奉三這冷眼旁觀者。因王淡真而來的打擊和深刻的創傷,已化成死裏求生的奮鬥動力,即使他最後落敗身亡,他亦絕不會有半點畏縮。

屠奉三拍拍他肩頭,低聲道:“好好休息!”說罷轉身去了。

劉裕進入小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五、六個人,在單薄的被鋪裏瑟縮著。

他嘆了一口氣,到一張空席處坐蔔,剛解下佩刀,高彥一溜煙般走進來,在他身前坐下,一臉興奮的道:“燕飛雖然滾了去幹掉孫恩,幸好還有老劉你。我又想到一個問題,須老哥你為我解決疑難。”

劉裕心中苦笑,看來好好睡一覺的大計要泡湯了。

如果實力是以寸清楚量度,那燕飛可以肯定自己不是竺法慶的對手,更不是眼前孫恩的對手。不過,事實上竺法慶卻是飲恨於他的蝶戀花之下。

高手決戰,影響戰果的因素錯綜復雜,便像兩軍對壘沙場,士氣、狀態和戰略都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眼前的孫恩明顯是不同了,變得更深不可測,且根本是無從捉摸,今人不知如何入手。不像竺法慶般,打開始燕飛便掌握到他的破綻,那完全與竺法慶本身的功夫沒有關系,卻影響到最後的戰果。

燕飛清楚曉得自己正處於最巔峯的狀態下,亦正因在這種狀態下,他知道雖與孫恩有—戰之力,可是與孫恩比拚功力和修養,實是下下之策。

然則孫恩的破綻在哪裏呢?

燕飛淡然笑道:“若天師不反對,我想請其他人先離開。”

孫恩啞然笑道:“原來燕兄仍是這般看不開,竟執假為真,哈!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呢?如燕兄所說的好了。”

整個飯堂的夥計和客人,聞言如獲皇恩大赦,只恨老娘生少兩條腿,轉眼走個一幹二凈,偌大的廳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燕飛心叫厲害,孫恩憑“執假為真”一句話,立即在言語機鋒上占得上風,因為燕飛並不明白,他這句話與眼前的情景有何關系?

燕飛喝掉杯中酒,心中想到的卻是紀千千。千千呵!你可有想到我正在靠近邊荒的一座城市內,與有南方第一人至譽的孫恩,作生死決戰呢?

微笑道:“天師似乎並不在意在這裏是頭號通緝犯的身分呢!”

孫恩灑然聳肩道:“難道燕兄又以為自己是南方最受歡迎的人物嗎?你故意張揚,令人曉得你是燕飛我是孫恩,該是早有預謀,否則,燕兄便該是在邊荒的一座山上等我,而不是選在鬧市之中。”

兩人目光交觸,雙方均是神態輕松,臉帶歡容,如看在不知情者眼內,還以為是故舊重逢,暢談離別後種種使人難以忘懷的樂事。

酒意上湧,燕飛不由懷念起雪澗香的滋味。猶記得坐在酒牢入門的石階處,他小睡剛醒,紀千千撒嬌的要喝他手上的雪澗香,喝罷閉上美眸,櫻唇吐出“邊荒集真好”的贊語。那迷死人的情景,仍歷歷如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