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後一棋

紀千千坐在靠窗的椅子裏,喝著小詩為她預備好的參茶。

小詩低聲道:“小姐的精神好多哩!”

紀千千聽她說的話沒氣力似的,瞥她一眼,愛憐地道:“你今晚好好睡一覺,不要不住來看我有沒有蓋好被子。我康復哩!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可知你自己的臉色很難看呢?

再這樣下去,累也累出病來。”

心中卻在想,好好睡一覺後,明天定要試試召喚燕飛,與他暗通心曲,希望頭不會再痛就好了。

忽然感到不妥當,朝小詩瞧去,見她閉上眼睛,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還搖搖欲墮。

紀千千大吃一驚,慌忙放下參茶,起立把她扶著。叫道:“詩詩!詩詩!”

小詩整個人倒入她懷裏去,紀千千病體初愈,兩腿發軟,哪撐得起小詩,人急智生下,把她放入自己原先的坐位內去。

紀千千撲在她身上駭然道:“小詩!”

小詩無力地張開眼睛,淚水淌流,淒然道:“小姐復原哩!詩詩再沒有放不下的心事。小姐你想辦法走吧!我是不成的哩!只有燕公子才可以令小姐快樂。小姐再不要理我。”

紀千千出奇地沒有陪她哭起來,肅容道:“詩詩你聽著,你絕不可以放棄,我和你都要堅強地活下去。我為你留下來,我走時也會帶著你。你現在只是累病了,休息幾天便沒有事。我現在去找大夫來看你。無論如何,你也要為我戰勝病魔。”

同時暗下決心,直到小詩痊愈,她絕不再在心內召喚燕飛,因為現在最需要她的是小詩,她絕不能再次因心力過度損耗而病倒,她不可以冒險。

將軍府,內堂。

孫無終聽罷劉裕遇上劉毅的情況,皺眉沉吟良久,然後道:“何謙想殺你。”

劉裕失聲道:“什麽?”

孫無終道:“我並不是危言聳聽,玄帥一直不大喜歡何謙,嫌他做人沒有宗旨,往往見風轉舵,不能擇善而棲。”

劉裕愕然道:“何大將軍竟是這麽的一個人?”

孫無終意有所指的道:“他是否這樣的一個人,很快便會揭曉。”

劉裕呆看著他。

孫無終現出惆悵失落的神情,頹然道:“玄帥太早離開我們哩!”

劉裕心底下絕對同意,如非謝玄壯年遽逝,他便不用與任青媞攜手合作,現在也不用與太乙教妖道連手對付竺法慶,而是可以放手而為,為謝玄派下來的任務奔走出力,不用在軍中事事仰人鼻息。

孫無終道:“我和參軍大人早猜到何謙會對付你,只是沒想過他如此急於向司馬道子邀功。玄帥死了才多少天呢?”

劉裕劇震道:“何謙竟投靠司馬道子?”

孫無終嘆道:“自玄帥傷重一事傳出來後,何謙又看出玄帥屬意劉爺作北府兵的大統領,竟然秘密與司馬道子搭上關系,雙方眉來眼去。”

劉裕大感頭痛,原來北府兵內部分化至此。要知何謙在北府兵的勢力雖仍比不上劉牢之,卻是所差無幾,如若何謙變為司馬道子的走狗,那北府兵將瀕臨分裂的邊緣,後果不堪想象。

孫無終續道:“原本我們對何謙是止於懷疑,可是在劉爺見過王恭後,找他說話,他卻大力反對支持王恭對付司馬道子,令劉爺進退兩難。難道自家兄弟先要打場大仗,方可作出決定嗎?”

又道:“現在北府兵大統領之位因玄帥過世而懸空,名義上決定權是在司馬曜手上,但真正握權的人誰都曉得是司馬道子,在此情況下,何謙肯定急於向司馬道子表示忠誠,最佳的獻禮莫過小裕你項上的人頭,你等於玄帥的關門弟子,更是劉爺不惜一切去保護的人。”

劉裕明白過來。

謝玄的去世,立即激發北府兵內權力的鬥爭。不論劉牢之或何謙,眼前最急切的事,是名正言順的坐上大統領的位置。最關鍵處是誰人有此權柄,是皇帝司馬曜還是權臣司馬道子?

王恭是司馬曜最寵信的大臣,代表司馬曜來找劉牢之談判,假設劉牢之肯全力支持王恭,司馬曜便許之以大統領之位。

何謙則清楚一旦劉牢之成為北府兵大統領,他的權力會逐漸被削弱,終有一天在北府兵內沒有立足之地。而他唯一希望是司馬道子,為了討好司馬道子,故找上他劉裕來做祭品。

深吸一口氣,道:“現在我該怎麽辦呢?”

孫無終苦笑道:“我們北府兵九萬大軍,有近三萬人是控制在何謙手上,所以除非沒有選擇,劉爺仍不願與何謙正面沖突,所以只好盡量容忍他。我立即去見劉爺,聽他的意見。你留在軍舍裏勿要外出,有我的消息後,再決定明天是否去見何謙。”

劉裕懷著沉重的心情,領命去了。

營帳內。

高彥的打鼾聲從一角傳來,燕飛躺在另一邊,在黑暗裏睜開眼睛,聽著刮得營帳不住晃動抖顫的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