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取舍之間

馬車忽往右轉,馳上一道斜坡,如若方向不變,可以投進穎水去。

紀千千駭然睜開美眸,與小詩隔窗外望。

窗外漆黑一片,隱見人影幢幢,蹄音密集。

紀千千頹然挨往椅背,花容慘淡。

小詩大吃一驚,抓著她手臂呼道:“小姐!”

紀千千似是費盡力氣方勉強擠出點聲音道:“詩詩請你探頭往後看,再告訴我是什麽情況。”

小詩依言把頭探出車窗外,報告道:“車隊繼續前進,只有我們的馬車偏離了路線。”

紀千千道:“你看得這般清楚,是否因我們的馬車在高處,而車隊仍是燈火照耀通明呢?”

小詩點頭道:“小姐猜對了,若是在平地,我們這樣被大批騎士包圍著,會看不清楚的。”

紀千千道:“成哩!”

小詩把身體縮回座位裏,發覺紀千千像很辛苦的模樣,閉目不住喘氣,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馬車終抵丘頂,不旋踵開始下斜坡,穎河的水聲在前方淙淙作響。

紀千千嘆道:“慕容垂詭計多端,恐怕燕郎今趟要中他的計哩!”

小詩惶恐道:“怎辦好呢?”

紀千千道:“我早從慕容垂要我們登上這輛與眾不同的華麗馬車,猜到是個陷阱。若我再次猜對,現在原先的車隊裏會出現另一輛和我們這輛一模一樣的馬車,使人誤以為我們仍在車隊裹,而事實上我們將改為乘船北上,且不會在敵人的北站逗留。噢!我很累!”

小詩撲在紀千千身上,慌得哭起來道:“小姐啊!我們怎辦好呢?”

紀千千探手摟著她肩頭,柔聲道:“不用害怕,我要好好睡一覺。希望我可以及時醒過來,好通知燕郎慕容垂的奸計。”

馬車緩緩停下。

外面的騎士四散守護。

紀千千摟著她的手無力地下垂,看她的樣子,若不是疲極而眠,便是昏迷過去。

小詩生出可怕的感覺,似孤零零一個人陷身於猛獸中,絕對地孤獨無助。

蹄聲傳來。

不須片刻,慕容垂的聲音在車門外響起道:“為免千千小姐路途顛簸之苦,朕特別安排小姐改為乘船北上,可順道欣賞沿岸美景。請小姐下車。”

小詩顫聲道:“小姐她睡著了。”

火把燃亮,門開。

慕容垂鉆進車廂來,先向小詩展露友善的笑容,接著目光投往紀千千,銳利的眼神射出無限深情,充滿愛憐的神色。自責道:“是我不好,以禁制手法唐突佳人,幸好一切過去哩!”

小詩完全不明白他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慕容垂向她道:“小詩姐請先下車。”

小詩急道:“小姐她需要人照顧哩!”

慕容垂柔聲道:“小詩姐放心。”

小詩無奈下車,發覺已抵穎水岸旁,靠岸處泊著三艘中型風帆。

兩名鮮卑戰士來到小詩身前,客氣的施禮道:“姑娘請隨我們來。”

小詩回頭望往車內,方察覺車內空無一人。

再朝穎水瞧去,慕容垂威武的背影映入眼簾,橫抱著紀千千,朝中間的兩桅風帆掠去。

小詩悲呼道:“小姐!”

待要追去,整個人被那兩名戰士抓著手臂,提得雙腳離地的朝泊在隊尾的風帆走去。

在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慕容垂那句話的背後含意,縱使慕容垂解開紀千千的禁制,紀千千也會因她而沒法獨自逃生,又或自荊燕飛全速掠行,大地在他腳下不斷後瀉。他毫不費力地盡展身法,天上的星辰和大地的林野,似正為他歌舞歡呼。

月兒爬上了深遠的夜空,高高在上地灑下金黃的色光,丘原林野在四周延伸無盡,令他生出禦氣飛行的暢快感覺,大大減輕心內沉重的負擔。

他有信心可趕在敵人之前,抵達由黃河幫建立的木寨。他會在離寨半裏許處的穎河沿岸埋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突襲敵人,破馬車救出千千主婢。然後利用預備好的浮木在瞬間橫渡穎水。只要逃往對岸,便大功告成。

金丹大法在體內不住運轉,他產生出漸漸失去重量的奇異感覺。心神不住提升和凈化,仿似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在獨自奔跑,除紀千千外,其它事都忘得一乾二凈。

劉裕舉步出門,忽然心生警兆,止步戒備。

任青媞的聲音在後方道:“劉大人要到哪裏去呢?不是想回邊荒集去送死吧?”

劉裕心中叫苦,這是個不能不敷衍的難纏惡女,若給她曉得自己是去和王淡真私奔,肯定會全力破壞。因為自己正是她不能失去的最後一個機會。

劉裕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過身來,仍不由眼前二兄,暗贊一句確是尤物。

任青媞秀發披肩,緊裹在漆黑夜行衣內的胴體盡顯誘人的線條,就像來自黑夜的死亡誘惑。從她的俏臉望去,再沒有絲毫因任遙之死而受到打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