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意難測(第2/3頁)

謝玄領著兩人沿禦道朝宮城的方向悠然漫步。

五裏長的禦道熱鬧繁華,車來人往,各忙其事,但對建康都城正默默進行的鬥爭,卻茫然不覺。

謝玄神態輕松,就像到某一酒樓午膳的神態,淡然自若道:“若現在你們站在我的位置,會怎麽辦呢?”

燕飛大感愕然,想不到謝玄有此一問?其語調則似一派閑話家常,親切而沒有拘束,比之謝安又是另一種今人心折的感覺。

劉裕顯是習以為常,瞥燕飛一眼,知道他不會搶在他前答話,毫不猶豫的道:“玄帥明察,自踏出烏衣巷後,末將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現在敵人擺明是要置宋大叔於死地!如若成功,我們謝府將人人身處險境,建康亦頓成險地。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會召來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進駐石頭城,再從容把府上家人撤走,我敢包保司馬曜兄弟不敢哼半句話。”

燕飛插入道:“你可知桓玄已辭去大司馬之職?”

劉裕一震道:“竟有此事?”

謝玄顯已得謝安告知此事,點頭道:“確有此事!”又別頭深瞥劉裕一眼,微笑道:“建康始終控制著江南最富庶的區域,北方諸郡雖為屏障,但因每次胡馬南下,均首當其衛,故生產荒廢,糧草不得不倚賴建康,比之荊州西控長江上遊的形勢又遜一籌。小裕必須謹記此點。”

燕飛聽得心中大訝。劉裕先前的話等若暗示謝玄起兵作反,對司馬皇朝沒有半分尊重。

他敢說這些可招來殺頭之罪的話,顯然和謝玄關系密切,不怕謝玄出賣他或不高興。

而謝玄的答話更奇怪,似在對劉裕提點造反勝敗的關鍵,照道理,若要推翻司馬皇朝,該由他自己一手包辦,劉裕此小小付將只能依附驥尾。

無論如何,兩人的對答己顯示出謝玄對劉裕是另眼相看,悉心栽培。

不過,謝家暫時確是後繼無人,謝安謝石年事己高,另一的後輩謝琰又不是材料!若謝玄能在北府兵將中找到能者,對謝家自是有利無害。

謝玄轉入一條支道橫銜,輕嘆一口氣,向燕飛微笑道:“燕兄弟的情況離奇特殊,我也同意二叔的看法,燕兄弟是因禍得福。以燕兄弟的才情智慧,必可找出回復武功的方法,是可預期也。”

劉裕欣然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對燕兄最有信心。”

兩人只知燕飛往獨叟求醫和之後的一段經歷,對燕飛昏睡百天前的經歷,他們仍是一無所知。

燕飛苦笑道:“對於恢復武功!我是想也不敢想。這句話完全沒有誇大。因為我以前的功法如今全派不上用場,而我在這情況下的思路則仍只能依循舊有的方式;所以一旦刻意去想,體內異氣依意而行,立出岔子。所以真是想也不敢想。”

謝玄含笑別頭瞧他,輕松的道:“燕兄弟說得有趣,於此亦可見燕兄弟的胸懷。我有一句忠告,說到底,你前所未有的狀況出自丹鼎之術,而道家專講‘無為而無不為’之道,燕兄弟若能循此方向努力,必可有另一番成就。”

劉裕點頭道:“有道理!”

燕飛心中一動,忽然想起現正重歸懷內由魏伯陽著的《參同契》,是謝安使人為宋悲風更衣療傷時,在他身上發現,返回給燕飛的。此書正代表道家心法最高的精義,說不定對自己大有幫助。只是開首的‘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便似與自己現下的情形吻合,泥丸官是幹門,丹田為坤戶,不禁想得入神。

謝玄忽然啞然失笑。兩人不由朝他看去。

謝玄笑道:“戰無常勝,故敗也是常事……”他尚未說畢,劉裕已渾身劇震,大大出乎燕飛意料之外的,竟搶前伸手攔著他們去路,臉上現出既堅決並要豁了出去的神色,道:“我們回頭吧!只要玄帥肯點個頭,我們拚死也要為玄帥攻下石頭城。”

燕飛心中暗嘆,劉裕之所以鬥膽攔路,皆因劉裕剛猜到謝玄要到哪裏去,去幹什麽事。

而他則是冒死苦諫,希望謝玄改變主意,更希望謝玄起兵推翻司馬皇朝,而不是以江湖手法去解決此事。

以北府兵目下鋒銳之盛,倘能攻占石頭城,建康皇朝將不戰而潰。

謝玄輕拍劉裕肩頭,微笑道:“我們到一旁說話。”

劉裕無奈垂手,與燕飛跟在仍是悠然自得的謝玄身後,轉入一道橫銜,眼前豁然開朗,石橋通津,聯接起兩邊的沿河街道。一邊是安靜的小街,另一邊是繁華的市河大街!橋拱隆起,環洞圓潤,打破了單調的平坦空間。

謝玄登上橋頂,兩手撫欄,凝望橋下流水,嘆道:“我今次回來,一方面是想看看燕兄弟的情況,另一方面是因發覺司馬曜兄弟愈來愈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