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第四章 渠岸夜談

趕上他的是符太,計算時間,僅夠到柔夫人處吃餐便飯,飲盅熱茶,然後打道回府,沒親熱過。

不過符太神采飛揚,春風滿面,顯然非常滿意今夜的表現。在符太提議下,兩人到漕渠坐下說話,河另有一番夜深人靜、遠離大都會日間繁囂的滋味!

兩兄弟並肩說話。

符太道:“今天不寫了,索性口述。”

龍鷹道:“瞧你一副滿載而歸的模樣,是否摸過她?”

符太沒好氣道:“色鬼就是色鬼,腦袋裝的全是臟東西,你奶奶的!你們不是有句‘君子動口不動手’嗎?”

龍鷹喜道:“那就是親過她,誰操主動?”

符太罵道:“動口指的是說話,明白嗎?”

龍鷹不解道:“既然如此,有何值得太少這般開心雀躍?”

符太道:“讓老子點醒你,無影無形的相投才是男女間的最高境界,不過!和你說這類話,是對牛彈琴,浪費唇舌。”

龍鷹抓頭道:“不是你們沒說過半句,一切盡在不言中,無聲勝有聲吧?你奶奶的!你和她該遠未臻此境界。”

符太光火道:“你究竟想聽還是不想聽?”

龍鷹大力拍他背脊,喘著氣笑道:“太少息怒,小弟在妒忌,因和你柔美人接觸過,清楚太少現時得到的,多麽難能可貴。他奶奶的,那時她眼尾都不瞥小弟一眼。”

符太得意的道:“有什麽好怨的,你根本不是她看得上眼的那類人。”

又嘆道:“嚴格點說,她本該也覺得老子礙眼。怎樣形容?她屬孤芳自賞,活在一個自我封閉的天地裏,老子是不請自來,強行闖入,踏足她心內的無人地帶。哈!看!形容得多麽貼切。”

龍鷹細察他的神情,訝道:“你這家夥對她似愈來愈認真,故而想得這般深入。”

符太道:“少說廢話,老子來告訴你,男女間的最高境界,是明白對方心內的痛苦。”

龍鷹皺眉道:“應否掉轉來說,是分享她的喜悅。”

符太沉浸在奇異的情緒裏,雙目射出追憶縈回的神情,道:“歡樂怎及得上痛苦的深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道盡個中一切。”

接著朝他瞧來,道:“眾生皆苦,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明白嗎?”

龍鷹點頭道:“孤芳自賞等若顧影自憐,不可能快樂到哪裏去。可是,你們怎會扯到這樣的話題去?而你仍可以一副樂在其中的神氣?”

符太長長籲出一口氣,徐徐道:“因為她明白我心內的痛苦。”

龍鷹說不出話來。

他自己沒痛苦嗎?“眾生皆苦”,道盡一切,我們可以做的,是苦中作樂。有些人比較成功,似可離苦得樂,可是大多數的人,仍是在苦與樂的怒海掙紮浮沉。

符太以夢囈般的語調道:“我去到她的家,大爺般坐在下層小廳的太師椅,她來到我身前,半跪著的問老子,說假如她沒找我,我是否永遠不來見她?”

龍鷹代他頭痛,道:“這句話很難答。”

符太道:“我答她,絕對不會。”

龍鷹道:“你知否這句話很傷害人,若答大概不會,她可聽得舒服點。”

符太道:“我不愛哄人。”

龍鷹道:“什麽都好,美人兒如何反應,說給你傷透她的心嗎?”

符太道:“她嬌聲失笑,說我夠老實。哈!”

龍鷹嘆道:“蛇有蛇路,看來你們確天生一對。”

符太道:“錯了!本來我像你般猜她,豈知她接著問的,令我曉得捉錯用神。”

龍鷹抓頭道:“她跟著問什麽奶奶的?”

符太道:“她問我……她問我為何有些人,可以這麽殘忍?”

龍鷹道:“那有什麽好笑的?”

符太做了個天才曉得的表情,道:“你要身處當場,方明白個中真況。問這句話時,她唇角含春,一副看我著窘出糗的調皮模樣。”

龍鷹可想象其時情況,最厲害的詞鋒,非是在論點上壓倒對手,那是永辦不到的,愈爭論,愈是各持己見,最後走向對立的極端,無益有害。高明的該是如美人兒般的問問題,讓對方砌詞答辯,手忙腳亂。像這個問題,大羅金仙恐怕仍沒法給出無可爭議的答案,答只會自曝其醜。

符太可怎樣答她?告訴她自己是善長仁翁嗎?

也聽出興味來,道:“若我是你,定乘機親她。”

符太啐道:“你這壞鬼軍師怎麽幹的?又千叮萬囑著我不碰她。”

龍鷹尷尬道:“是順口一句。說下去。”

符太沉吟片刻,道:“她所問的,是我少時一直思索的問題,給她勾出心事來。”

龍鷹記起他之前說過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開始有點明白。

他永遠不能真的明白符太,至乎任何一個人,那是不可能的。簡單的兩句,道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