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八章 與卿話別

俗謂「猛虎不及地頭蟲」,然而北幫仍未夠得上地頭蟲的資格,充其量是先來一步的猛虎。田上淵能否在關中叱咤風雲,不在他的武功高低,而在智計謀略,又要看與武三思逐漸出現分歧和利益沖突的宗楚客本身的發展,及其與田上淵關系的變化,在在需時。

因著田上淵和韋族的勾結,龍鷹可斷言優勢在宗楚客的一方,於目前的政治權力鬥爭裏,韋後偏往己族,遂令宗楚客漸占上風,武三思不得不忍氣吞聲。可是,只要李顯一天仍高踞龍座,武三思的地位便穩如泰山。此為李顯的心結,即使在被放逐房州的時候,武三思一直暗裏支持李顯,後來更盡攬李顯成功回朝的功勞,以李顯近乎盲目的重情義,不會因任何事舍棄武三思。而更重要的,是武氏子弟乃女帝的親族,由於李顯對母皇心存愧疚,愛屋及烏,故不論朝臣如何派武氏子弟的不是,李顯完全不為所動。

正是這般微妙復雜的形勢,使田上淵不敢在關中驟起發難,即使鋌而走險,仍難瞞過真正的地頭蟲宇文朔,以及陸石夫的城衛軍,逞威變成自取其辱。

要到離開關中,才進入北幫的勢力範圍,不過!誰都清楚,北幫的所謂控制大河水運,只是霸占屬黃河幫沿河兩岸的地盤,在重要城池設置分壇,而非是置大河廣闊的水域於絕對操控下。

情況一如大江,以官府的實力仍遠辦不到,休說北幫。以前北幫能在大河揚威耀武,因得官方暗中首肯,現在再難重彈舊調,遂成「範輕舟」與田上淵各憑大河之險,爭雄鬥勝之局。

表面看來,北幫確高手如雲、人多船眾。

可是,大河就是龍鷹的沙漠和荒原,不論北幫出動多少艘戰船,仍在戰船性能和水戰之術上給比下去。

田上淵與其「內圈高手」,絕大部分是來自塞外的「旱鴨子」,而龍鷹方面則操舟好手如雲,集江舟隆和竹花幫的精銳,何況還有龍鷹此一經得起虎跳峽和無回峽考驗的人物。

論戰船,南方向為造船業的聖地,接收了大江聯大批優質戰船後,選其性能最優越者,由竹花幫負起改良之責,故現載精兵旅北上的「江龍號」和「江蛟號」兩船,超級戰艦之名當之無愧。

田上淵吃虧之處,是未能知己知彼,茫不知龍鷹的軍事布局,已因默啜的來犯啟動,壓根兒不知面對的是甚麽,更沒想過有台勒虛雲暗中計算他。老田「適逢其會」。

龍鷹翻墻進入無瑕的居所。

無瑕似早曉得他會來般,靜坐廳堂一角,容色靜如止水,恭候他大駕。

若無瑕般的高手,即使這般坐上三天三夜,仍不感絲毫不耐煩。

龍鷹直覺她在等候自己,是很難解釋的感應,如此便如此。

坐到她身旁去,道:「田上淵終現身了。」

無瑕淡淡道:「我一直在旁瞧著,表面看,是久別重逢,言笑甚歡,以塞外的抱禮,代替了中土的江湖禮節。」

龍鷹心裏打個突兀,無瑕暗伺在旁,自己竟一無所覺,是因心神全落在田上淵處,還是無瑕進步了。由於無瑕的「媚術」與魔種天性相克,在多方面他都拿無瑕沒法,不能像對付其他同級數高手那樣的得心應手。

無瑕平靜的道:「在田上淵身上,發生何事?」

龍鷹一句「怕老天爺方清楚」,可推個幹凈利落,無瑕很難就此尋根究柢,追問下去。可是,肯定大不利他們間得來不易的發展。若有似無的情意,勢蕩然無存。

無瑕試探他。

問題在,無瑕對妲瑪的事,掌握多少?

妲瑪自小認識無瑕,童年時代培養出來的情誼最真摯,因沒有成年人利益上的考慮。可以想象,妲瑪萬裏迢迢的到中土來,必有方法可聯絡上無瑕,請她幫忙,更令龍鷹一直以為妲瑪是「玉女宗」另一出色女弟子,到符太的「醜神醫」接觸妲瑪,始知一場誤會。

無瑕一直曉得有這麽的|個厲害人物,盜去波斯大明教的五采石,到陶過遇刺,這個盜石者方現形,那時因田上淵分身有術,一時仍未懷疑到田上淵身上。

大江聯一方對田上淵生出懷疑,始自「滄浪夜宴」,田上淵想見妲瑪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妲瑪肯赴宴。

到今天,從符太的《實錄》,仍沒法弄清楚妲瑪和無瑕現時的關系,這方面,妲瑪輕輕帶過,可見妲瑪對兒時友伴,非常維護。

故此,無瑕一直冷眼旁觀,瞧著「範輕舟」、「醜神醫」和妲瑪三人聯袂到延平門獄,處理釋放皇甫長雄一事。

憑無瑕的智慧,不可能沒點兒感覺。

接著是田上淵公然行刺陸石夫,事敗遁逃,「範輕舟」恰於這段時間,失去影蹤。

接著是妲瑪的離開。

以大江聯長於滲透的手段,宮內肯定有他們的內鬼,妲瑪的離開,瞞不了他們多久。無瑕比任何人清楚,妲瑪的離去,代表五采石物歸原主,所以由田上淵的行刺失敗,到妲瑪的離去,其間當發生了無瑕不曉得的事,而「範輕舟」絕脫不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