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章 竊聽機密

龍鷹離開畫舫,武延秀言而有信,親自劃快船接他,送他往芙蓉園內、武三思的新相府去。

剛才臨時的洗塵午宴,簡單卻隆重,別有心思。龍鷹是以色鬼之心,度李裹兒蕩女之腹,亦顯示她對在洛陽時被二張欺侮,「範輕舟」的挺身而出,存著一份敬重。

沒想過的,李裹兒邀來陪客,竟是有分參加「仙跡遊」的六女,包括獨孤倩然在內,一時間,在飛馬牧場逝去了的光陰,宛似重現眼前。

六女肯出席,固因李裹兒的面子,亦表示六女對他沒有惡感,視他為友。

對他剛開始的賣香大業,是非常好的兆頭。

一般宴會,多在晚上舉行,今次改為午間,是方便六位嬌滴滴的世家貴女。幾可肯定她們瞞著家人來赴會,說成純應公主之邀,一句不提範輕舟。

也只有安樂可作出這樣的安排,予龍鷹天大驚喜,龍鷹頓時對她大有改觀,看到她善意的一面。

席上最有意思的菜式,乃魯妙子傳給寇仲和徐子陵的熏魚和金華香酥脆,制法是李裹兒向商月令討取的,可口美味,龍鷹和六女贊不絕口。

獨孤倩然回復當日保持距離的動人模樣,但心情極佳,說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唇角總掛著一絲笑意,令龍鷹沒法聯想起「東宮慘案」發生後,高門貴女來找他談話的辛酸悲苦。她不時默默注視其一舉一動所現出的深思神色,令他暗自心驚。在她澄澈的眸神下,頗有無所遁形之感。

他奶奶的,美人兒絕不是為「範輕舟」而來,為的是「龍鷹」。

與獨孤倩然的清冷成鮮明對比的,是長孫婷、谷幽蘭等五女,難得有這麽個和世族外寒門男性同桌共膳的機會,不單沒視他為馬球場上的敵人,又或江湖浪子,個個主動攀談,大家聊得不知多麽興高采烈。當龍鷹妙語如珠,五女笑得比李裹兒更厲害。

六女在旁,李裹兒不敢放肆,然而眉梢眼角的風情,卻掩不住,禁不了。

美好的時光,於彈指間消逝。

先是話舊,到談到「範輕舟」今次到西京來,竟是要在香料業大展拳腳,眾女全體起哄,皆因自懂事後,人人都是香料的用家,女為悅己者容,誰不關心?

最熱門的話題出籠,諸多詰問雪片般飛來,龍鷹對香料的認識,主要來自近十多天的接觸,但因著對草藥的底子深厚,一一應對,沒絲毫慌亂,且不時發前人之所未發,見解獨到。

龍鷹最後總結道:「我們常掛在口邊的用腦袋、動腦筋,只說出了事實的部分,便如運籌帷幄於帳內的統帥,要全面掌握情況,還須依賴帳外的各式兵種,前線的軍員,至乎深入敵後的斥候和探子。心智耽在腦裏,感覺則走遍全身,從聲、色、香、味、觸,去體會天地間不斷湧現的美和醜。秉持此一信念,小弟賣香,就是要為我們的天地添加更多的感受,好能品味華美的人生。人生正是聲、色、香、味、觸共存的盛宴。」

李裹兒鼓掌道:「說得精采。一如在『仙跡遊』,範先生總有別人沒想過的見地。」長孫婷抿嘴淺笑道:「範先生帶兵打仗的比喻,很生動呢!」

目光掃過眾女時,看到獨孤倩然給勾起心事的神色,暗呼糟糕,大罵自己「三句不離本行」,又表現出「鷹爺」的底子,然而話既出口,收不回來。

谷幽蘭問道:「範先生的寶號,何時有產品面世?」

龍鷹道:「快哩!必先獻上給公主殿下和諸位大姊試用,請批評指教。」

李裹兒向獨孤倩然道:「香安莊勢遇上最強勁的對手,裹兒賭範先生贏。」

獨孤倩然不置可否地微一頷首。

李裹兒兩句話,使龍鷹曉得獨孤倩然和姊夫皇甫長雄關系惡劣,否則李裹兒不會以一副對皇甫長雄幸災樂禍的語氣,向獨孤倩然說出這番話。

湖風拂來,龍鷹仍對花了個半時辰的午宴,回味無窮。

武延秀指著小船駛往的南岸處,其中一座宏偉的庭院道:「那就是大相府!」

龍鷹眼力何等厲害,瞄一眼已知武三思在西京的安身之所,規模不在以前神都梁王府之下。

順口問道:「公主府在哪裏?」

武延秀瞧著仍差二、三裏水程的南岸,道:「就是在大相府之旁、有座琉璃瓦頂的院落,那是公主府的主堂琉璃玉舍,材料全從外地運來,由名家設計,遷都前一年已開始動工。」

龍鷹心忖武延秀口中的名家,該是沈香雪,李裹兒不知民間疾苦,揮霍無度,關中人看在眼裏,肯定非常不滿。

但更令關中高門大族反感的,是武三思,曲江南岸的芙蓉園,乃唐皇室的禦花園,武三思的出身雖勉強與高門沾上點關系,但武家卻是高門裏的寒門,出身微薄,現在竟敢偕安樂等瓜分芙蓉園,等若找死。難怪這奸鬼希望通過自己,以壓制關中世族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