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5/7頁)

亨利繁雜的思緒漸漸渙散了,他的內心充盈著一種全新的感受。他很放松,所有枷鎖和束縛都被解開了,他像一葉隨波逐流的扁舟,向上漂浮。

這下是真的完了,亨利心想。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次起航,是一次沒有飛機的空中飛行之旅。小殺手終於把老版的自己殺死了,能回家給他老爸報喜了。

不遠處,丹妮在說:“不要,求求你不要!”

拜倫也在大吼:“呼吸,亨利!呼吸啊!”這位老朋友不知道他的靈魂已經逸出肉體了。

突然,有人往他手臂上捅了一下。

身體的疼痛把他從徹底無意識的邊緣拉了回來,漂浮的感覺消失了。他重新感受到了身下堅實的地面,他能輕輕地呼吸了。雖然現在睜開雙眼需要耗費巨大的體力,但他還是努力擡起了上眼皮,睜眼的一瞬間,一張大臉占據了他所有視線。是那個年輕的他。

“腎上腺素,”這張和他一樣的臉用和他一樣的聲音說,“還有抗組織胺。”話音未落,亨利就感覺胳膊上又給紮了一下。

“你會沒事的。”

亨利的呼吸頻率幾乎恢復正常了。丹妮在亨利左邊,看到他蘇醒忍不住哭了起來。亨利很想告訴她不要這樣,殺手不相信眼淚,哪怕是有人在追殺你,你也不能哭。快把眼淚憋回去,堅強一點兒,像沒事人一樣。不過當亨利把頭扭向右邊,卻看到拜倫也是眼淚汪汪。

“嘿!”亨利用沙啞的聲音喊拜倫。

拜倫朝丹妮揚了揚下巴,“她太讓我感動了。”

丹妮破涕而笑,她和拜倫一起扶亨利坐起來。小亨利盤腿坐在他正對面幾步遠的地方,亨利有點兒嫉妒,他現在的柔韌度已經不比從前了,腿都盤不起來。至少他還活著,感謝小亨利出其不意的一針。這孩子看起來像是剛剛從一場紛雜的大夢中醒來,卻發現物是人非,已經不認得身邊的一切了——他懷疑、困惑甚至感到迷茫。亨利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過了一會兒,小殺手說:“對不起。”亨利知道,他道歉不僅僅是因為剛才讓亨利有生命危險,還因為自己這克隆人的身份,因為無法戰勝這個世界,還有許多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說出口的原因。亨利以前在鏡子裏也見過這樣的表情。

“沒事,”亨利說,“這樣的事情換成誰都很難接受。”

小殺手擡起頭,謹慎地看著亨利。

“所以你想在這兒用蜂毒殺我,”亨利說,“但是身上又帶著腎上腺素?”

小殺手有點兒尷尬地聳聳肩,“你說你對蜜蜂過敏。我想我可能也是,那以後我就隨身帶著腎上腺素,以防萬一嘛。”

“你什麽時候想的,今晚嗎?”

又是一個尷尬的聳肩。

“同志們,我不是想打擾你們聊天,”拜倫說,“但是你這家夥為什麽總是能知道我們的行蹤呢?”

小殺手猶豫了一下。

“你相信我嗎?”他問亨利。

這問題讓亨利一下子笑了出來,“你小子還真敢問。”

“就是,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丹妮也揶揄道。

小殺手從踝套裏摸出一把刺刀,舉在空中,沒有說話。

亨利點點頭,他確實相信這小子。奇怪,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一直很信任這家夥。

小殺手單膝跪地,抓住亨利左邊手臂,在肩膀往下幾英寸的地方用刀尖剜了個小洞。

“我的天!”丹妮忍不住往後退,就連拜倫也屏住了呼吸。亨利一動不動,雖然刀傷不像撓癢癢,還是會疼,但亨利早已在戰場上經歷過比這疼痛百倍的現場手術,更何況這也不是今晚發生的最糟糕的事。丹妮在備用包裏翻找著,亨利知道她肯定是在找紗布之類能止血的東西。急救護士名不虛傳。

將近半分鐘過去了,小殺手坐了回去,把刀尖上一個小小的黑色方塊遞給亨利。

“他們給你植入了芯片。”他說,“記得你三年前那次二頭肌撕裂傷嗎?”

丹妮給傷口敷上一種涼涼的藥,亨利感覺有點兒刺痛。

“我太蠢了,”她一邊給亨利的手臂纏上布條打上結,一邊懊惱地說道,“我早該猜到的。那麽明顯。”

“知道答案之後什麽都明顯。”亨利幽幽地說。他把芯片搶過來,然後彈到了遠處看不見的地方。

“韋裏斯……”拜倫說,“你也知道他?”小殺手驚訝地看著拜倫。

“我們在海軍服役的時候是他的手下——在巴拿馬、科威特和索馬裏。”拜倫說,“你能帶我們到他的實驗室去嗎?”

小殺手點點頭,“可以,為什麽要去?”

“我們必須阻止他,”亨利說,“你和我一起。”

小殺手點點頭。“我在跑道另一邊停了車。”

小殺手疾馳前往雙子集團,心臟怦怦直跳。他瞥了一眼身旁的亨利。亨利實在是太自信了,他總是這麽沉穩、專注,他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克萊·韋裏斯希望把他培養成亨利那樣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永遠都達不到亨利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