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7頁)

亨利微笑著,有禮貌地點點頭。駕駛員是一個有點兒迷信的群體。每一個駕駛員都有自己的儀式。就連查克·葉格[1]也有自己的一套祈福儀式——在起飛前找地勤人員要一片口香糖。無論什麽樣的儀式,只要能讓拜倫覺得開心和自信,亨利就不介意(出於安全考慮,他沒有告訴拜倫自己在一棟廢棄公寓裏打碎了一面巨大的鏡子)。

“和之前一樣,這次的飛行旅途雖然短暫但是很甜蜜,”拜倫在灣流噴氣機的機頭向飛機獻上一個飛吻,“謝謝你,親愛的。無論之後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永遠擁有在布達佩斯的美好經歷。”

丹妮偷偷笑,亨利只覺得一陣肉麻的惡寒襲來,雖然很短暫,但還是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哎呀,看來有只大鵝跑到我未來的墓地上鬧騰啦。”[2]亨利想起媽媽每一次起雞皮疙瘩時都會這麽說,這句話總能把他逗樂。可能是自己年紀大了,真有點兒迷信。要不就是他返老還童迎來第二次兒童期,那他明天說不定就要在人行道上跳格子玩了。

“好了,接下來幹什麽?”拜倫一邊走向丹妮和亨利一邊問。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室外,”亨利說,“而且我們需要陸地交通工具。”

“我想這附近應該有大卡車。”拜倫說,“我沒見過哪個機場是沒有卡車的。”

“剛才著陸的時候,我看到那邊有一個露天的谷倉,就在那一排樹後面。”亨利指著跑道的另一端說,“我們可以先去那裏待著,想好下一步計劃再走。”

三人一起橫跨整個機場時,亨利覺得自己應該精疲力竭了,但此時他卻覺得不是很累,好像他體內一直儲存著未知能量似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腎上腺素的余威在起作用。不管是什麽在支撐著他,他都覺得非常感恩,要不然他現在肯定會累到渾身無力。

一語成讖,就在他們到達谷倉的那一刻,亨利真的覺得自己渾身無力,馬上就要倒下了。

作為一名軍人,亨利知道怎麽克服自己的生物鐘,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都能隨時開始戰鬥。不過他自己其實是一只夜貓子。和很多青少年一樣,他喜歡熬夜,但又和他們不一樣,亨利對夜晚有一種特殊的熱愛。

夜晚的時光總是美妙的——所有好事都發生在晚上,而不是在白天。很多他不喜歡的東西在入夜後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比如說晚上不用上學,不用做雜七雜八的瑣事,而最好的是晚上沒有致命的蜜蜂。

可惜,蜜蜂不一定只有白天才出來蜇人。

亨利感覺到脖子被蜜蜂蜇了,他馬上把蜂針拔了出來,但已經太晚了。他知道那是什麽,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這是他的失誤——是他自己的大嘴巴,在布達佩斯親口告訴小殺手怎麽對付他。

好吧,這下他下半輩子都會為之後悔了。不對,哪還有什麽下半輩子,再過兩分多鐘,他的喉嚨就會腫起來,他就會窒息而亡,除非他的血壓降得夠快——那他就能躲過窒息的痛苦,直接心臟停搏,痛快地死去。

亨利摔到了地上,但他對此毫無知覺。拜倫和丹妮在激烈地商量著,拜倫說了一些關於腎上腺素的話,丹妮告訴他這不是亨利原本的備用包。他們兩人四手在亨利身上快速翻找著,希望亨利有隨身攜帶腎上腺素注射器。亨利對外界的感覺漸漸消失了,他慢慢感覺不到他們的觸摸,他們的聲音似乎也飄忽遠去。

亨利的頭無力地扭向一旁,他看到小亨利舉著手槍從陰影處走出來。他看到丹妮跪在自己左手邊撿起了什麽東西——一支飛鏢。

“別動!”小殺手大聲地說。

丹妮舉起飛鏢,“這是什麽?”她也大聲地質問小殺手。

“蜂毒。”

雖然亨利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他還是忍不住要為小殺手的聰明才智感慨。飛鏢就像一只間諜蜜蜂——亨利沒辦法用帽子拍下一支急速射來的飛鏢,就算是用費城棒球隊的帽子也做不到。

“你不能這麽做,他過敏!”丹妮朝小殺手走去,小殺手馬上開槍——幹凈利落的兩聲槍響,一槍在丹妮腳下,另一槍在拜倫腳下。距離他們只有毫厘之差,這只是在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亨利的視線漸漸昏暗了,呼吸也越來越艱難,看來他還是要經受窒息的痛苦。雖然這一招沒有摩托車殺人那麽引人矚目,但是勝在高效。一旦得手,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打鬥、對槍、逃跑都無濟於事。除非有人能給他打一針腎上腺素,否則他就只有一個結局——等死。

然後,遊戲結束。

亨利視線中的黑斑越來越密集,他看到小殺手正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邊。天啊,這孩子簡直就是二十三歲時的他——不僅僅是相貌,他們的姿勢、拿武器的動作都如出一轍。亨利甚至能從小殺手的表情中看出他內心五味雜陳,就像他當年看著目標在自己面前死去時那樣。克萊·韋裏斯把小亨利變成了亨利最大的敵人,這從各個角度來說都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