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墜毀南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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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狗舌頭舔醒之前,我做了個很怪的夢。

夢裏,父親、母親帶著我和妹妹又來到那個史前動物園。我們見到了雕齒獸,見到了長毛象,見到了美國野馬,然後母親和妹妹就失蹤了,我和父親在園子裏焦急地尋找她們,然而我忽然意識到,動物園裏的其他人也不見了,偌大的園子,參觀者只剩下我和父親。

天上落下了一個鐵籠子,鐵籠子鎖住了我和父親,我們被關押在廣場中心。這時候,消失的人們從四面八方奔跑而來將我們圍了起來。他們朝我和父親扔石頭、木棍,嘴裏喊著:“猴子,猴子!”

我再看父親,發現父親成了一只黑猩猩,而我身上也長出了黑色的絨毛。

“他們是怪物,變成了人的樣子,想害死我們!”成年的程雪喊道,其他人聽見程雪的號召,朝著籠子揮舞著拳頭,朝著我和父親啐著唾沫。

人群中,我看到了母親和妹妹,她們手拉著手,站在人群外冷笑著。我哭喊著:“我不是畜生,我不是怪物。”但是我的聲音,卻變成了哇哇的猩猩叫聲。父親把我摟在懷裏,我們淚流滿面,父親忽然伸出舌頭,開始舔我的臉……

夢醒了,一條狗正舔著我的臉。它是一條黃色的拉布拉多,狗的身後,一個穿著一身白色皮毛的人,正用雙管獵槍對著我的腹部。

“勞拉,離他遠點!”那人聲音蒼老,勞拉很聽話地跑回那人身邊。我才看清楚他的模樣,白色的氈帽,將他整個腦袋罩住,眼睛上蒙著黑色的遮風鏡,鼻子和嘴巴全都被皮子罩住,露出的額頭上布滿了皺紋。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半個身子已經被白雪蓋住,只露出了胸部以上和腦袋。頭盔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是被他摘下來扔掉了,還是在摔落雪坡的時候摔掉的。身後是我的降落傘,傘面上燒出一個1米直徑的大洞,應該是朱雀戰機爆炸後的殘骸引燃了降落傘,才使得我從天空上迅速跌落。

“人,還是機器?”那老人吼道。

我緩緩舉起雙臂,發現身體並沒有多虛弱。“人類!”

“你就是那飛機的飛行員?”

“我是利莫裏亞大陸第四飛行大隊109團的戰士,我叫趙仲明!”

“利莫裏亞?”老人舉著槍,踩著雪一步步地向前走來,勞拉緊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朝我搖尾巴。老人走到我旁邊,伸出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右手,在我臉上摸了一把,然後將手套湊近了遮住鼻子的罩子,當他確認手套上是人類的鮮血之後,才將雙管獵槍收回到了背後。

他一把將我從白雪裏拉了出來:“腿還能走?”

我借著他胳膊的力量,緩緩從雪地上站起來,右腿生疼,左腿已經沒有了知覺。老人俯下身子,摸著我的褲管,說道:“幸好沒斷,你應該是被積雪壓得太久了,或許還有凍傷!”說著,便將我架在他的肩膀上,拔出獵槍,卸掉其中的子彈,給我當拐杖用。

站起走了沒幾步,才發現我的降落傘後面已經圍了一圈兒企鵝,它們見我走動,便全都好奇地看著我,但懾於勞拉和雙管獵槍,誰也不敢靠近。

“真是精靈啊,地球上唯一能享受陽光的精靈了。”我贊嘆道。

“味道還是不錯的,不過吃久了你也會覺得乏味。”

老人全名叫沃納·費舍爾,德國人,曾是德國南極考察站的科學家,他今年50歲,已經獨自在這白色荒原上生活了20年。

“當初你為什麽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因為我在釣魚。”他在地下室裏熬著魚湯,這裏曾是德國站的一個倉庫,狂風暴雪抹去了地表建築物的門窗,可這間地下室絲毫不受影響。

“釣魚?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危機?還是……撤離太突然了?”

他哈哈大笑,絡腮胡子似乎很久沒有如此開心地跳躍過了。“這是幽默,你懂嗎?Fisher是我的姓,哈哈哈,勞拉,你看我們找到個傻子。”

勞拉翻了個白眼,嘴裏嗚嗚兩聲,不知是在嘲笑我,還是在為它的主人而慚愧。

“都說我們德國人嚴謹,我看你們中國人才是一本正經,”沃納掀開湯鍋,一股魚香迅速填滿了地下室,“我當時受傷了,尚在昏迷當中,而撤離的直升機中,沒有臥鋪……”

“所以他們就把你拋下了?”

“哈哈哈,你怎麽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我都說了我當時在昏迷中,又怎麽知道接我們走的是直升機,還臥鋪……哈哈哈,你動動腦子好不好?”

我尷尬一笑:“不過你確實被拋下了。所以,離開的場景,是你的想象吧。”

沃納撈出半條魚拋在勞拉面前的直板上,勞拉嗅了嗅又退了回去,等著那魚肉變涼。“沒錯,我醒來的時候,基地裏一片狼藉,直升機已經飛走了,基地不遠處的地面上,還多了幾個冒著黑煙的彈坑,顯然戰火已經燒到了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