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傑克(第3/22頁)

“放下吧,你也挺累的。”剛才還很大聲的海倫聲音突然變得淑女。

桌面上奇怪的事出現了,10和A像雨後春筍般湧了出來,幾乎每個人的第一張牌都是大牌:10、J、Q、K、A,可是當第二張牌翻過,海倫順利地拿到了BlackJack。其它玩家爆掉了大半,莊家亮牌為6,只好繼續要牌,又是6,順利爆掉。桌上的籌碼呼啦啦地劃撥過來。

“不玩啦,再玩我的肚子可要爆掉了。”海倫在一片慍怒的目光中旁若無人地站起來,兩個菲傭張開一個毯子,把籌碼滾卷而去。

桌面經理怒目橫瞪著印裔發牌員,發牌員失魂落魄地垂著頭,大氣不出。後來,娛樂室再也沒有看到這個印裔小夥子的身影。

“傑克,你是什麽花色的?是紅心傑克呢,還是黑桃傑克?”甲板上,海倫躺在一把折疊椅上曬著太陽,歪著頭問。

“梅花。”傑克清秀的臉龐朝著碧綠的海面,目光就像海鷗的身影那般悠遠。

“梅花?梅花是什麽花色?”海倫把目光朝向我。

我也很意外,本來海倫的話只是一個調侃,而傑克回答得卻這麽幹脆。

“梅花是中國人的叫法,也就是三葉草。”我解釋道。相傳,撲克來自東方,歐洲人普遍不理解花色的東方含意,即使在西方,不同的國家對花色也有不同的叫法和理解。法國人將四種花色理解為矛、方形、丁香葉和黑桃;意大利人將四種花色理解為寶劍、硬幣、拐杖和酒杯;英國人則將四種花色理解為鏟子、鉆石、三葉草和黑桃。

“為什麽是梅花呢?”女孩的好奇心是無窮的。

“因為梅花象征著堅強,小姐。”傑克收回飄渺的思緒,他的表情很凝重。

“我明白,這是花語,就像玫瑰。傑克,你一定也是牌場高手,對嗎?”

傑克沒有回答,但他眉宇間跳動的火焰卻分明寫著答案。

“每一個中國人都是精於計算的高手,他們在牌桌上無所不能。”我說。

“是嗎?牧師。給我講講你到中國的經歷吧。

我只能向海倫坦承,雖然我在中國生活多年,但我研究動植物多於人,可以說我完全不了解那兒的人民。他們膽小謹慎,對外人抱有一種天生的警惕,拒人以千裏之外。我曾嘗試敞開胸懷去和中國人交朋友,可我失敗了。與中國人打交道的方式唯有交易或者雇傭,他們可以成為我的生意夥伴、雇者,卻很難成為我的朋友。他們即便是聆聽上帝的福音,也是首先問菩薩能否保護他們行大運,否則一切免談。

“你怎麽能這樣評價一個國家的人呢?”海倫撅起嘴巴。即便是對中國印象如一張白紙的海倫也覺得不公平,然而傑克卻很漠然地站著,好像我的議論是一陣海風。

“傑克,牧師怎麽能這樣評價你的祖國?”

傑克像是從冥思中蘇醒,淡然一笑:“牧師說的基本屬實,而我,的確也算牌場高手。或許,下一次娛樂室裏,我能為小姐帶來好運。”

“真的呀?”海倫興奮地抓住傑克的手臂。

傑克的目光路過我這個方向,又迅速跳開了。

傑克的名字很快像清晨的號角一般清晰地傳遍皇家船長號每一個角落。他轉戰哪張桌子,哪張桌子必然被圍個水泄不通。娛樂室裏有節奏的喊著“傑克傑克”的號子,不用懷疑,要不了多久,人群必然會爆出一聲歡呼,莊家又爆掉了。

跟著“梅花傑克”下注是沒錯的,他若棄牌,你即使是一手好牌,也最好選擇“保險”,莊家“天成”的可能性極大。他若加倍,或兩分,人們就會像被燎著的野火,興奮地加倍投注,莊家將像中魔似的在有節奏的“傑克”聲中爆掉。發牌員從印度人換成東南亞人、阿拉伯人,再到最為老練的歐洲白人,也同樣無法抵擋這神奇的中國傑克。

在喧鬧的人群外,娛樂室最裏的一張桌子,一個大胡子男人在黑暗中孤獨地歪坐著,他的皮膚像是酒精過敏的人那樣呈粉紅色,眼睛就像是燃燒的煤屑那樣灼紅。他默默地注視著情緒激昂的人群,一只肥厚的手掌放在桌面,下意識地翻著手指,就好像有一枚無形的硬幣在他的指縫中翻轉。

查頓船長焦慮的目光四下探視,無意中落在那個角落,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海倫,該開始今天的拉丁文教程了。”我碰碰人群裏的海倫。

“我的運氣正高漲著呢,牧師,我敢說,下一把我還能拿BlackJack!”她滿臉紅光地回答我。

我嘆了口氣,決定到甲板上吹吹海風。

大副錢德勒正在罵罵不休地指揮兩個黑人水手收卷風篷和縮帆,我走過去:“風向不錯,先生。”

“牧師,到你的頭等艙閑著去,這兒風大,小心滾到海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