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第5/16頁)

“這錢可以買家鐵路公司了。請問你想買幾張到俄城的車票呢?”

“一張,探親嘛,一張就行了。”皮埃爾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幾天後我就回來。”

“皮埃爾先生!”何麥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皮埃爾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連旁邊的安琪也嚇了一跳。這正是何麥想要的效果,他臉上現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真的感到難過,我們三個人正在構建的是古往今來最偉大的虛證主義的大廈(皮埃爾喃喃重復:大廈),我們置身於人類六千年文明的巔峰(皮埃爾又重復:巔峰),我們即將實現全人類的夢想(皮埃爾再重復:夢想)。這一切是怎麽得來的?除了三顆充滿智慧的頭腦之外,我們三人之間堪稱人間典範的合作精神,不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嗎?”

何麥擡頭凝視著半空中的某粒灰塵,“看吧,偉大的虛證主義精神就在那裏注視著我們,她美妙的秘密即將由我們來揭示。而現在,你居然當面欺騙你的同路人,你這是在自毀長城。如果偉大的虛證主義事業因此而功虧一簣,你,皮埃爾先生,就是歷史的罪人。”

皮埃爾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口裏念念有詞。

“你不當律師真是便宜法律系那幫家夥了。”出門後安琪真誠地對何麥說,安琪並不知道僅僅十多個小時之後,何麥卻因為他說的這段話連腸子都悔青了。

(六)

一路上皮埃爾都顯得心事重重,對車窗外閃過的大平原風光完全沒有一點興致。何麥就不同了,他覺得心情從沒這麽舒暢過,腰纏十萬貫攜美下俄州,還有比這更滋潤的事情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皮埃爾的那張看著就讓人煩的苦瓜臉,早知道就多買張票攆他到別的包廂去了。趁著皮埃爾出去上洗手間的時候,何麥從包裏拿出幾頁紙,這是他昨天晚上準備行裝時擬好的一份協議。安琪關於律師的那番話倒是提醒了何麥,讓他感到有必要將與皮埃爾的合作關系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

安琪看了眼協議,“搞這麽復雜幹嗎,我們不就是想拿點學分嘛。”

何麥賊兮兮地笑了笑,“這個我可沒忘,不過我看這項研究沒個百八十年怕是完不了,反正現在就業形式也不樂觀,咱倆權當是簽份勞務合同了。你看看,老家夥滿世界都有實驗室,還有一個只愁錢多沒處花的呆瓜哥哥,這樣的好東家哪裏找去。再說,老家夥是呆了點,但世界上智商達到我倆這樣水平的聰明人,雖然不多但總還有幾個吧,說不定哪天就會從某個石頭縫裏又蹦出個虛證主義專家,把老家夥拐跑了。所以還是簽一份協議妥當點。”何麥搖頭晃腦地指點著協議,“來,簽個字就完事,喏,就簽在我名字旁邊。”何麥半強迫地逮住安琪的手簽了字,末了還捎帶著摳了摳安琪細嫩的手心。安琪嬌嗔地推搡著何麥的肩。

皮埃爾從門外進來,慢騰騰地走到位子前坐下,深深地嘆出一口氣,何麥討嫌地白了他一眼。在皮埃爾嘆了二十聲氣的時候,何麥終於忍不住嚷嚷起來,“你能不能把你的聲帶頻率調成超聲波啊,有我和安琪同你共同擔當,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再說我們又不會妨礙你探親,如果你要和你的爵士哥哥敘舊,我和安琪可以自己安排到外面……交流幾天學術嘛。”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何麥拿出先前的那幾頁紙,“為了表明我們三人真誠的態度,簽一份合作協議是必不可少的。今後我們對於研究的方向、工作的進度以及項目資金運用等等都應該一起商量共同承擔。我和安琪已經簽字了,你不會有什麽不同意見吧?”何麥斟酌著用詞,注視著皮埃爾的反應。

皮埃爾瀏覽著協議書,臉上浮現出越來越感動的神色。“當然沒有,你們全是為我考慮,你們真是太好了。”皮埃爾鄭重地在下方簽了名,他踱到門邊拉上門回到桌前,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壓低了聲音說:“有件事情看來必須告訴你們,就是這次到俄城可能不會很順利。這裏頭,唉,叫我怎麽說呢?總而言之這次到俄城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沒想到比爾居然真的想辦法備齊了那些東西,我本來只是哄哄他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何麥不耐煩地插話。

“喏,你們知道的,我這個哥哥很有錢。”皮埃爾的神色變得扭捏起來,“為了虛證主義的研究我向他求援,但他根本不理解這個理論的意義所以拒絕了我。沒有辦法,為了得到資金,我被迫對他說了謊。我對他說虛證主義並不是一項純理論的研究,很快就能產生現實的對他來說很有用的成果……”

“什麽……成果?”何麥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大,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