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 維

“喂,你走錯纖維了!”

這是我到達這個世界後聽到的第一句話,當時我正駕駛著這架F-18返回羅斯福號,這是在大西洋上空的一次正常的巡邏飛行,突然就闖進了這裏,盡管我把馬力開到最大,我的殲擊機懸在這巨大的透明穹頂下一動不動,好像被什麽看不見的力場固定住了,還有外面那顆巨大的黃色星球,圍繞著星球的那紙一樣薄的巨環在它的表面投下陰影。我不像那些傻瓜,我並不認為自己在做夢,我知道這是現實,理智和冷靜是我的長項,正因為如此我才通過了百分之九十的淘汰率飛上了F-18。

“請到意外闖入者登記處!當然,你得先下飛機。”那聲音又在我的耳機中說。

我看看下面,飛機現在懸停的高度足有50米。

“跳下來,這裏重力不大!”

果然如此,我打開艙蓋,雙腿使勁想站起來,卻跳了起來,整個人像乘了彈射座椅似的飛出了座艙,輕輕地飄落在地。我看到在光潔的玻璃地面上有幾個人在閑逛,他們讓我感到最不尋常的地方就是太尋常了,這些人的穿著和長相,就是走在紐約大街上都不會引起注意的,但在這種地方,這種尋常反而讓人感覺怪異。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個登記處,那裏除了那個登記員外已經有了三個人,可能都是與我一樣的意外闖入者,我走了過去。

“姓名?”那個登記員問,那人又黑又瘦,一副地球上低級公務員的樣子,“如果你聽不懂這裏的語言,就用翻譯器。”他指了指旁邊桌子上那一堆形狀奇怪的設備,“不過我想用不著,我們的纖維都是相鄰的。”

“戴維·斯科特。”我回答,接著問,“這是哪兒?”

“這兒是纖維中轉站,您不必沮喪,走錯纖維是常有的事。您的職業?”

我指著外面那個有環的黃色星球:“那兒,那兒是哪兒?”

登記員擡頭看了我一眼,我發現他面帶倦容,無精打采,顯然每天都在處理這類事、見這類人,已厭煩了,“當然是地球了。”他說。

“那怎麽會是地球?!”我驚叫起來,但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現在是什麽時間?”

“您是問今天的日期嗎?2001年1月20日,您的職業?”

“您肯定嗎?!”

“什麽?日期?當然肯定,今天是美國新總統就職的日子。”

聽到這裏我松了一口氣,多少有了些歸宿感,他們肯定是地球人。

“戈爾那個白癡,怎麽能當選總統?”旁邊那三位中的一個披著棕色大衣的人說。

“您搞錯了,當選總統的是布什。”我對他說。

他堅持說是戈爾,我們吵了起來。

“我聽不明白你們在說些什麽。”後面的一個男人說,他穿著一件很古典的外套。

“他們兩個的纖維距離較近。”登記員解釋說,又問我:“您的職業,先生?”

“先別扯什麽職業,我想知道這是哪兒?外面這個星球絕不是地球,地球怎麽會是黃色的?!”

“說得對!地球怎麽會是這種顏色?你拿我們當白癡嗎?”披棕色大衣的人對登記員說。

登記員無奈地搖搖頭:“您最後這句話是蛀洞產生以來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

我立刻對披棕色大衣的人產生了親切感,問他:“您也是走錯纖維的嗎?”盡管我自己也不理解這話的意思。

他點點頭:“這兩位也都是。”

“您是乘飛機進來的?”

他搖搖頭:“早上跑步跑進來的,他們兩位的情況有些不同,但都類似:走著走著,突然一切都變了,就到了這兒。”

我理解地點點頭:“所以你們一定明白我的話:外面那個星球絕不是地球!”

他們三個都頻頻點頭,我得意地看了登記員一眼。

“地球怎麽會是這種顏色?拿我們當白癡?!”披棕色大衣的人重復道。

我也連連點頭。

“連白癡都知道,地球從太空中看是深紫色的!”

在我發呆的當兒,穿古典外套的人說:“您可能是色盲吧?”

我又點頭:“或者真是個白癡。”

穿古典外套的人接著說:“誰都知道地球的色彩是由其大氣的散射特性和海洋的反射特性決定的,這就決定了它的色彩應該是……”

我不停地點頭,穿古典外套的人說著也對我點頭。

“……是深灰色。”

“你們都是白癡嗎?”那個姑娘第一次說話了,她身材窈窕、面容姣好,如果我這時不是心煩意亂,會被她吸引住的,“誰都知道地球是粉紅色的!它的天空是粉紅色的,海洋也是,你們沒聽過這首歌嗎:‘我是一個迷人的女孩兒,藍色的雲彩像我的雙眸,粉紅的晴空像我的臉蛋兒……’”

“您的職業?”登記員又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