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次突擊(第2/4頁)

在控制中心的大顯示器上,畫面靜止不動,一只像螃蟹一樣的生物占據了整個鏡頭。它的身子低平,長是寬的一倍,六條三肢節的腿支撐著重量;前面伸出兩條鉗子一樣的螯和一排小尺碼的機械手。這些機械手一個緊挨一個,有的乍一看很像人手,仔細觀察,卻又像打開的一應俱全的五金工具箱——有鉗子、有探針、有銼刀,甚至還有鉆子。

它的眼睛,如果那是眼睛的話,深深陷入一層保護膜裏,像潛望鏡一樣聳起。眼球像水晶,或是一種膠狀物,泛著藍色的光澤。這眼睛絕無任何表情。

圖片下方注明,這張照片是剛剛由探測機器人的長焦望遠鏡頭拍攝的,地點在圓柱海以南約5,000米處,照片覆蓋面積6平方米。

“好家夥,我們在拉瑪裏有伴了。”塔布裏說。其他宇航員則全都驚訝地望著顯示器,作聲不得。

使隊員們驚奇的是,它的出現剛好在雷吉極度激動的時候。盡管雷吉的行為很反常,但他的話也使隊員們想起了他們此行的危險性,沒有人能完全擺脫害怕的心理。在獨自考慮問題的時候,所有隊員都得面對這個令人毛骨聳然的猜測:可能拉瑪人並不友好。

當然,在多數時間裏,他們把這種恐懼深藏在心裏,危險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就像早期美國航天飛機的太空人一樣,他們非常清楚飛船可能會失事甚至爆炸。牛頓號上的宇航員們也知道,可能會有難以駕禦的危險伴隨著他們。

事實上,避免去討論那些無法解決的問題,把精力放在那些可以控制的方面,比如明天應該幹什麽,下一步該幹什麽,這才是一種健康的態度。

雷吉的歇斯底裏和拉瑪生物的突然出現,使得局勢突變,引起了大家的議論,也勾起了眾人的回憶:這些問題其實大家早已多次在一起談論過。

奧圖爾早就說過,對於拉瑪人,他心存敬畏,但這並非害怕和恐懼。他認為,上帝已經召喚他加入行動,如果上帝決定這就是他奧圖爾獻身之時,那麽對於上帝的旨意,他萬死不辭。

理查德·沃克菲爾堅定不移的話語,表達了同伴們的共同心願。他認為,整個行動既是探險的挑戰,也是一次對個人勇氣的檢驗。危險,當然明擺著是有的,但這也令人興奮。冒險會帶來無窮的樂趣,更勿須說與天外文明相會的無比重大的歷史性意義了。理查德從未對行動有過絲毫不安,他認定,這次行動將使他的生命大放光彩,就算他在這期間死去了,那也值得。人生短暫,能做兩三件有意義的事足矣。

尼柯爾十分留意地聽著討論,沒有說話。她發現,在大家談話的過程中,她也形成了自己的觀點。她饒有興味地觀察著人們的對答和表情。很明顯,高岸是同沃克菲爾站在一起的。當沃克菲爾談話時,只見高岸不斷地點頭,表示贊許。現在,雷吉也許已經對先前那一番高論感到有些羞愧,只見他面帶慚色,僅簡短地回答別人的提問,並不再堅持他的觀點。海爾曼一直顯得不自在,自始至終不吭聲,只是最後提醒大家注意時間。

使人驚奇的是,布朗博士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大篇地闡發他的哲學宏論,僅三言兩語,一帶而過。有好幾次,大家覺得他已經快要忍不住地想大發議論了,但他最終卻沒有。他只是說,他相信,拉瑪的真相還並沒有被揭示出來。

開始時,弗朗西絲還作出一副中間人的姿態,調和雙方的分歧,澄清事實。然而後來,她情不自禁地、坦率地發表了個人的觀點。不過她對這次拉瑪行動的看法與奧圖爾和沃克菲爾的都大不相同。

“我想,你們把整個事情想得太復雜、太富於理想主義色彩了。”當理查德論人類智慧不朽的長篇贊頌結束以後,她接著說,“對我來說,雖然加入行動也是一個人生的重大決定,但我不需要什麽深刻的精神原因來支撐自己,這只需掂量冒險和回報的大小罷了,對事情作出重大決定時我都是這個態度。考慮到所有的因索,我認為參加行動的回報很豐厚:名譽、地位、金錢,或許還有冒險的樂趣,總之挺值。而且我絕對不能贊同理查德有關生死的觀點,如果我在行動中死了,我會很不高興,我的回報就全落空了。如果我不能回到地球,我便一無所獲。”

弗朗西絲的話,喚起尼柯爾的好奇心。她想問這個意大利記者更多的問題,但轉而一想,此時可不是提問的好時候。討論結束以後,她還在回味弗朗西絲剛才的發言。“生活對她來講,就真的這麽簡單嗎?”她暗忖,“所有的事,不過就是回報或者冒險?”她想起弗朗西絲喝下墮胎的藥水時,那副毫不動情的樣子,“但是,她有原則和價值觀麽?她有情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