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7頁)

“正確,”她說,“你還記得理查德嗎,也就是我之前提過在最後一次穿越時和我交換目的地的那位朋友?他知道喬普林在世博會期間,曾在芝加哥某個地下酒吧進行樂隊演出,但對具體細節並不了解。如果他要親自去一趟19世紀90年代,就得花上好一番工夫準備。但我和索爾在考察中只需要稍稍打聽一下,就能順道去聽喬普林的演奏,錄下音頻交給理查德去分析。我還幫一名研究連環殺手的同事搜集過一些數據——世博會期間出現了一個可怕的連環殺手,專門獵殺年輕婦女。另外,我還拿了一本介紹‘美國有色人種紀念日’的宣傳冊,供研究種族關系的學者細讀。”

她扮了個鬼臉。“講個有趣的事。當時,世博會的高層為了好好慶祝一番那個紀念日,決定在會場到處派發西瓜(2)給來賓。弗雷德裏克·道格拉斯當時是美國駐海地總領事,因此代表海地參與了世博會,他可被主辦方這舉動氣得不輕。”

我大笑。“我猜也是。可是讓多個版本的自己在同一片區域活動,不是很危險嗎?”

“那倒沒有,”她答道,“世博會上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訪客,只要我注意不靠近自己早些時候所在的區域,就沒什麽人會發現有兩個我。而且時研會化妝道具部的實力也不可小覷。有一次,我在街上親眼看到另一個自己在穿馬路,當時居然沒認出來,等走了好幾步之後才猛然反應過來。另外,我們在考察時往往保持低調,盡量做到只旁觀不插手——當然,我是那麽做了,索爾後來顯然另有自己的主意。”

在索爾破壞整個系統前,他和凱瑟琳的最後一次考察是在1873年的波士頓,他倆正是在這趟旅程中發生了爭吵。以波士頓為目的地的考察另外還有兩趟,而此前的二十二次穿越大多數都是在1893年的芝加哥各地。

“世博會就在1893年,對嗎?”我拿起《恒定點日志》,從最後一條記錄開始往前翻了起來,“我真心認為我們要找的日期就在這其中。畢竟他們在地鐵上搶去的日記裏記錄的就是19世紀90年代的內容。”

話雖如此,但鑒於前往波士頓的考察是凱瑟琳和索爾共同行動的最後兩回,我還是決定從那兩回的日志開始看起。波士頓地區設了17個恒定點,但凱瑟琳說她和索爾只使用過法尼爾廳附近的那個點。法尼爾廳恒定點的位置與慣例一樣,設在一條狹小的巷子裏。我調出恒定點影像,將時間設置到了凱瑟琳預定到達時間的一分鐘之前:04181873_06:47,4月18日,1873年,早上6點47分。

幾分鐘後,一只碩大的老鼠竄進了我的視線。我大嚇一跳,險些打亂了注意力。而幾秒鐘後,一個男人出現了——他的身子占了大半個屏幕,我甚至能看清他身穿的黑色外衣上的線頭。隨著他漸漸走遠了一些,畫面上露出了他的面孔,我一下子認出了那就是索爾·蘭德。他個子中等,一頭深棕色的頭發,皮膚蒼白,嚴厲的表情與我在凱瑟琳日記中看到的兩張照片上一模一樣。他臉頰周圍的胡子看得出經過精心打理,唇上沒有留須。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就像是略矮一截的亞伯拉罕·林肯(3),或許長相比林肯更英俊一些,性格卻更為陰沉。當然,我之所以產生這樣的聯想,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他頭上戴著的黑色大禮帽。凱瑟琳並未同他一道出現。

索爾猛地轉過頭,眯著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我,仿佛知道我正在看著他。我倒抽一口涼氣。緊接著,我意識到他只是在觀察小巷,確保沒人撞見他的出現,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於是去查倒數第二次考察的恒定點影像,結果撲了個空。我在恒定點附近等了好幾分鐘,可誰也沒有出現,連那只嚇人的老鼠都沒看見。看來這次穿越要麽是改期了,要不就是索爾索性沒去。

由於兩次波士頓之旅中都不見凱瑟琳的影子,我便將這個城市從表格上劃掉,轉而將注意力對準了芝加哥。芝加哥的世博會會場內共設有四個恒定點,被用得最頻繁的那個點位於茂林島。茂林島是一片隱蔽而昏暗的地區,島上的樹林搭起了厚厚的蔭蔽,蔭蔽下長滿了植物藤蔓。據恒定點約二十碼開外的地方隱約有個小木屋,小屋外頭掛著各種動物的犄角作為裝飾,門前的小路上還有幾張長椅。第一回,誰也沒有出現。我透過層層樹葉順便觀察了一下周圍,晨光中的人行道上偶爾有人路過。

我繼續觀察再之前一次的穿越。終於,我迎來了久等的發現。我盯著恒定點守了約十五秒鐘,忽然看到了兩個人影。我認出其中一個正是凱瑟琳。一瞬間,兩種矛盾的情緒湧上了我心頭: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日期自然叫人欣慰,可一想到不久後我也得穿著和凱瑟琳差不多的戲服走來走去,我就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