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7頁)

他是真心的,這我知道。於是我原諒了他,那天剩下的時間裏我們都開開心心地待在一起。索爾總是能讓人記不起最初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對他生氣,可接著他就會再犯下一件蠢事……

我只希望他做事之前能好好考慮一下後果。他太任性了,可時研會立下的規章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不該隨便站出來即興演講一番,也不該把西利嗪給朋友服用——誰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變化會導致時間線怎樣變化。

我只希望他能多考慮後果。

視頻播放結束了,我粗略翻了幾篇接下來的日記,然後點進了名為04262305_18:22的視頻文件。

凱瑟琳身上穿的似乎是商務套裝,上衣是一件修身灰色西裝,內搭淺藍色的背心,脖子上掛著黑色珠子串成的項鏈。她的頭發被梳到了腦後,雙眼紅紅的,眼眶還有些腫,像是哭過後又試圖用化妝品遮掩痕跡。

是誰說的皮下埋植避孕劑是百分之百保險的?我還指望一切只是因為上周在波士頓考察的時候染上了什麽無關緊要的胃病……一百十六天,這意味著我是在新年聚會之後懷上的。

而現在我甚至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事跟索爾說。在波士頓的時候他撒了謊。他上台演講不是一時興起,他在會議上發言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猜他是用了假名,所以時研會的監控程序沒有檢測出任何異常狀況。我今早去了圖書館(因為生怕惡心感再度發作,我挑了靠近盥洗室的位子),發現了不少令我不安的內容。

不少史籍中零零散散地提到了十九世紀末一位名為賽勒斯的旅行傳教士。1915年9月,一本叫做《美國預言志》的書裏還登了一整篇文章,裏面記載了早在1913年代頓大洪災暴發的近四十年前,在俄亥俄州的代頓和塞尼亞之間的一座小教堂裏,這位賽勒斯就曾作出相關預言,連細節都描述得相當精確。他甚至指著在座的一個公理會男孩說,他家將在洪災中被摧毀,而他的汽車會漂到街上,裏頭還裝著一只豬。在1877年,當時的人們還不知道“汽車”是什麽,但他的這段話被當地報紙的一篇社論引用,因而得以記錄了下來。而1913年洪災來襲後,已長大成人的丹尼·巴恩斯的的確確在街上找到了他被沖走的福特T型車(2),裏面當真坐著一只豬。

那篇文章也談到了關於奇跡的流言——傳說這位賽勒斯弟兄在中西部地區治愈了幾十起疑難雜症,比如癌症、肺炎和關節炎。

宗教不是我的研究領域,但跟一名宗教史學家共同旅行了三年,多少對這方面會有所了解。我曾聽索爾提起過艾米姊妹(3)、考格林神父(4),以及其他不少一些人物,可從沒聽說過這個叫賽勒斯的人。而且這所謂的賽勒斯弟兄拜訪各城鎮的日期與索爾的幾次穿越完全吻合,我懷疑這也並非巧合。

賽勒斯弟兄就是索爾,我相當確定。這一切都和那個瘋瘋癲癲的坎貝爾以及他俱樂部的其他人脫不了幹系。

同樣值得懷疑的是,坎貝爾養的那條該死的狗的名字正是賽勒斯——那條討人厭的老杜賓犬一看見人就橫眉豎眼地汪汪大叫。

凱瑟琳拿起一個淺藍色的瓶子,瓶子的標簽上寫著“維煥活”。她喝了一大口,又仿佛被液體酸到了似的做了個鬼臉。她揉了揉眼睛,弄花了眼睛周圍的妝,然後重新看向鏡頭。

我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去向安格羅報告。唯一的問題是,在那之前我要不要先去找索爾,跟他好好聊一聊呢?或許他知道我懷孕了以後,就會意識到這一切不是兒戲。他不能因為跟坎貝爾打了個學術上的賭,就連我們的性命和工作都不顧了。索爾喜愛孩子,我認為我的消息會令他高興的。然後如果我們再一起去找安格羅……

她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他們會把索爾趕出時研會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別的可能性。但如果他能夠坦白一切,也許上頭會允許我留下來——即使我們仍在一起。那樣的話,至少我們中還有一個能保住一份體面的工作,他可以在家帶孩子,沒準時研會還會同意讓他做做背景調查之類的工作。

她揉了幾下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他馬上要回家了。今天一整天他都跟坎貝爾還有其他狐朋狗友待在一起。明天早上九點,我有一次單獨的穿越安排。今晚我會試著和索爾溝通。然後明天,不管索爾跟不跟來,我都會去找安格羅坦白。

要不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我才不會再管任何索爾的事。可他要是被發配去了勞工改造農場,我們的孩子就沒法常常和他的——或者是她的——父親見面了。也許事情也不會變得太糟糕,索爾的本性是善良的。我真不能相信他會……

凱瑟琳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傾身按下了停止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