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7頁)

“未來的人們可以治愈癌症嗎?”我問。

凱瑟琳點點頭:“過去幾十年裏,癌症研究取得了很大進步,但今後的五十年裏還會有更大的突破——前提是我們能恢復正常的時間線。如果我在2070年得了癌症,甚至再早幾年也不影響,那就跟如今患了細菌感染一樣,要治療並不困難。而現在醫院用來治療我的卻是比癌本身要危險得多的化學物品和輻射,到頭來還沒成功。”

凱瑟琳聳了聳肩,接著說道,“不過在現在的時間線裏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討論這些也沒有意義。索爾離開後的第二天早晨,我去了時研會醫院,跟醫生說我在浴缸裏滑了一跤。我懷疑他們沒有相信我的話,顯然遍體鱗傷的婦女聲稱摔傷了來醫院就診的事例並不稀奇。但我當時只想先和安格羅談談索爾的事,在那之前不想驚動時研會其他任何人。”

“安格羅究竟是誰(5)?”我已經懶得去糾結講到這些人物時該用什麽時態了。安格羅是凱瑟琳過去遇到的人,所以我就用了過去時,也不管他其實是在幾百年後才出生的。

凱瑟琳又喝了一口茶,才開始回答我的問題:“安格羅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我和索爾都是由他訓練出來的。他是個好人,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視他比父母還親,因為他也……這麽說吧,因為他也有時研會基因。有的事情跟我父親、甚至是母親述說他們也未必明白,安格羅卻能解答我的困惑。我自十歲起就加入了時研會的培訓課程,從那之後他一直是我的導師。以我對時研會的了解,索爾的所作所為會連累安格羅也遭大殃。我找他一方面是想聽取他的意見,另一方面也想提前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我從醫院治療完出來後,”她說,“就去了化妝道具部為當天的穿越做準備。一般做個19世紀中葉的常見造型只需要半個小時左右,包括衣著和發型兩部分。可那天的過程卻拖得格外的漫長,幾個化妝人員遲到了,我頭發梳了一半、穿著內衣在位子上幹等了近二十分鐘。我原計劃等安格羅到辦公室後能先有幾分鐘讓他讀完我昨晚發的信息,然後我們再聊一聊。可實際上等我趕到安格羅那兒時已經超過9點45分了,我只能去匆匆露個臉,跟他約定等我考察回來再談。”

“你不能推遲那天的穿越嗎?”我問,“那麽重要的談話,擱到幾天後再聊不是太晚了嗎?”

凱瑟琳搖搖頭:“那會引起特大的混亂。穿越旅行的計劃都是提前一年就安排好了的,各個團隊為了適應行程都做了很多準備工作,再說我已經畫好了妝……你又開始線性思考了,凱特。”

這句話讓我感到一絲不耐煩。“我很抱歉,跟大多數人一樣,我習慣了默認時間的流動只有一個方向——通往未來。”

“我想說的是,對我來說這趟穿越將如計劃規定的一樣在那個時代持續四天,”她解釋道,“但對時研會來說,我並不是要在出發四天後才會回來——那對於整個團隊來說就太浪費時間了。我們的出發和回歸都按批次進行。為了便利起見,時研會每周安排一兩次穿越,每次集中運送24名學者。這比一一跟蹤不同的研究團隊進度要省事多了。等我完成考察任務回來,對於時研會和安格羅來說,實際上只過了一個小時。對於索爾來說也是一樣,他那天和其余11名學者一樣沒被安排穿越任務。當天第一批出發的都是預定只在穿越目的地待一天就回來的學者們,不需要做太多前期準備,他們已在九點半出發,預定十點半回來。我們那批的12個人則定於十點出發,11點回來。

“所以對時研會的大家來說,我那麽做並沒有耽擱特別長的時間。我也挺希望能有幾天的時間獨自靜一靜,在遠離索爾的情況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一想到要成為單身母親,以及我未來職業可能因此而受到影響,我就萬分害怕。”

凱瑟琳移開了視線,朝窗外凝視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安格羅是什麽時候到辦公室的,”她繼續道,“但等我趕到那兒,門是開著的,他的一只杯子落到了地上被摔得粉碎。他每天早上都會喝一種難聞的草藥配方茶,當時滿屋子都臭氣熏天,地毯上還攤了一大坨草藥渣。

“我打開壁櫥間準備拿毛巾,門一開便看到了被塞進櫃子深處的安格羅。他倒在地上,嘴巴和鼻子上被裹了一圈黏性綁帶,比一般的膠帶更牢固。四十多年過去了,我如今還不時會想起他當時的面孔——臉色紫得發青,雙眼瞪得大大的。”

“他死了嗎?”我問。

“是的,”她答道,聲音很小,“我發現得太遲了,即使立即呼叫醫務人員,安格羅也回天乏術。然而我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我那天在化妝之前就跑去找他,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