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狄戈瑞溝領主之戰(第2/3頁)

一個老太婆走進了他的視野。她很像住在小木屋裏的那個老嫗,但要更老,老得多。老七想清一清疼得流淚的雙眼,可他忘了如何眨眼,怎麽都合不上眼睛。

“你理應羞愧難當。”老太婆說,“不僅縱火,還對一個可憐的獨身老太太施以暴力,要不是她的夥伴好心相助,她只能任人擺布,隨便哪個過路的流浪漢都能欺負她。”

她從白堊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繞上手腕,走回小木屋。屋子奇跡般地完好無損,或是恢復了原樣。老七不知是哪種情形,也無心去想。

他的心臟在胸腔中劇烈收縮,忽快忽慢,若他能尖叫出聲,他一定會叫得撕心裂肺。痛楚一直持續到黎明,六個兄弟齊聲歡迎他的加入。

老七最後一次往下看,看自己扭曲卻依舊溫熱的軀體,以及眼中的神色,旋即轉過身去。

他用清晨麻鷸的鳴叫聲說:“沒有活著的兄弟能讓她償命,我們中也沒人能成為風暴堡領主了。走吧。”

待他說完,這地方連一個鬼影都沒了。

太陽高掛天空,瑟莫勒夫人的篷車緩慢而艱難地駛過狄戈瑞溝。

她瞧見路旁有間熏得焦黑的破敗小木屋。待靠近後,路邊有個身著褪色紅裙的佝僂老太婆向她招手。老太婆頭發花白,皮膚皺縮,還瞎了一只眼。

“日安,好姐妹。你的房子怎麽了?”瑟莫勒夫人問。

“現在的年輕人哪。可憐的老婆婆從沒害過人,他竟然燒了我的房子以此為樂。不過呢,他很快就得到了教訓。”

“可他們從不感激我們的教誨。”

“您說得對極了。”老太婆話鋒一轉,“親愛的,告訴我,今天有誰和你一起趕路啊?”

“這與你何幹?”瑟莫勒夫人傲慢地說,“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誰跟你在一起?你要是敢說謊,我就叫大雕把你撕得皮開肉綻,再把你的屍體掛到暗無天日的深淵。”

“你究竟是誰?居然敢這麽威脅我?”

老太婆一只眼完好一只眼渾濁,她擡頭瞪著瑟莫勒夫人:“我認識你,臭水瑟。閉上你的臭嘴。誰跟你一路同行?”

不管她想不想說,瑟莫勒夫人感到字句脫口而出:“有兩頭拉篷車的騾子、我自己、一個被我變成大鳥的女仆,還有一個變成睡鼠的年輕人。”

“還有誰?還有別的東西嗎?”

“沒有。我以姐妹會的盟約發誓。”

路邊的老太婆撇了撇嘴,喝道:“快點滾!滾得越遠越好。”

瑟莫勒夫人咂咂嘴,拉起韁繩。騾子小跑起來。

陰暗的篷車裏,星星躺在小床上酣睡著,全然不知自己剛才與死亡有多近,更不知她逃過的這一劫有多險。

待小木屋和冰天雪地的狄戈瑞溝被拋在身後,在棲木上打盹的異域鳥一仰頭,唧唧啾啾地歡叫鳴唱,起勁得很,直到瑟莫勒夫人恐嚇再吵就擰斷它該死的脖子。即便如此,在安靜暗沉的篷車中,漂亮的鳥兒仍在興奮地咕咕啾鳴,還一度發出縱腹紋小鸮般的叫聲。

當他們快到石墻村時,太陽已西沉,刺眼的陽光將世界變為流金。天空、樹木、灌木叢,就連小路都在夕陽下閃耀金光。

瑟莫勒夫人在牧草地上勒住騾子,停在要設攤的地方。她解開兩頭騾子,牽到小溪邊,拴在一棵樹下。騾子咕嘟咕嘟大口飲水。

牧草地上,隨處可見小販和來客在設攤位、支帳篷、往樹上掛布簾。期待的氣氛宛如夕陽的霞光,感染了每個人,感染了周圍的一切一切。

瑟莫勒夫人鉆進篷車,從鏈子上解開木籠,提到外頭的小草丘上放下。她打開籠門,用骨瘦如柴的手指拎出熟睡的睡鼠。“出來吧。”睡鼠用前爪揉了揉水汪汪的眼睛,在已趨暗淡的日光下眨了眨眼。

女巫從圍裙裏拿出一朵玻璃水仙,輕觸特裏斯坦的額頭。

特裏斯坦睡眼蒙眬地打了個哈欠。他伸手抓弄自己亂糟糟的棕發,俯視女巫,眼中快要噴出怒火來:“你,你這個陰險醜陋的老太婆——”

“閉上你的臭嘴!”瑟莫勒夫人尖聲喝止,“我把你安然無恙地送達這裏,供你吃供你住——如果這還不合你的心意,那關我什麽事?你快點給我滾!趁我還沒把你變成一條蠕動的毛蟲,再一口咬下你的頭——如果那不是尾端的話。滾!一邊去!”

特裏斯坦默數到十,憤憤不平地走開了。他在離矮樹林十幾步時停下,等星星一瘸一拐地爬下篷車,向他走來。

“你還好嗎?”見星星走近,他真誠地問道。

“挺好的,謝謝你。”星星說,“她沒為難我。說實話,我覺得她根本沒察覺到我在車上。是不是很奇怪?”

瑟莫勒夫人將鳥兒放到面前,用玻璃花觸碰它頭上的羽毛。鳥兒搖身一變,化作一個年輕女人,她看上去沒比特裏斯坦大多少,有一頭黑色卷發和兩只貓咪般毛茸茸的耳朵。她瞟了特裏斯坦一眼,特裏斯坦覺得那雙紫色眼眸分外眼熟,可怎麽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