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告(第2/4頁)

愚可轉身面對發孚大亨,他凝視了片刻,然後轉過頭來。

瓊斯說:“現在你記起來沒有?”

“沒有!沒有!”

發孚露出冷笑。“你的人忘記台詞了嗎?還是如果他在下一場戲才記起我的長相,這個故事會顯得更加可信?”

瓊斯氣急敗壞地說:“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也從未跟他說過話,我們沒有安排什麽陰謀來陷害你。我煩透了你在這方面的指控,我要找的只是真相。”

“那麽,我能否問他幾個問題?”

“請便。”

“謝謝你的好意,這點我能確定。喂,你——愚可,不管你的真名叫什麽……”

他以一名大亨的身份,對一個弗羅倫納人說話。

愚可擡起頭來,答道:“閣下。”

“你記得某人從桌子的另一側向你走來。當時你坐在那裏,被下了藥而動彈不得。”

“是的,閣下。”

“你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這個人低頭望著你。”

“是的,閣下。”

“而你擡頭望向他,至少試圖那樣做。”

“是的,閣下。”

“坐下來。”

愚可依言照做。

一時之間發孚未有任何行動。他那幾乎沒有嘴唇的嘴巴或許繃緊了些,兩頰與下巴的肌肉在青黑色胡楂下隆起少許。然後,他從座椅上滑了下來。

滑下來!仿佛他在辦公桌後面屈膝跪下。

但他隨即走出來,明明是雙腳著地。

瓊斯感到頭暈目眩。這個人在座位上如此相貌堂堂、如此威風凜凜,此時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變成一個可憐的侏儒。

發孚畸形的雙腿在下面努力挪動,載著不成比例的軀幹與頭部向前走。他面紅耳赤,但雙眼依然射出原有的高傲目光。斯汀狂放地吃吃大笑,那對眼睛立即轉向他,硬逼他把笑聲咽下去。其他人都看呆了,全都默默坐在原處。

愚可張大眼睛,看著他一步步逼近。

發孚說:“我是不是那個繞過桌子向你走來的人?”

“我不記得他的長相,閣下。”

“我不是要你記得他的長相。你能忘記這個嗎?”他展開雙臂,比了比自己的身形,“你能忘記我的樣子,我走路的方式?”

愚可可憐兮兮地說:“我似乎不該忘記,閣下,但是我不知道。”

“可是當時你坐著,他站著,而你擡頭望向他。”

“是的,閣下。”

“他低下頭望著你,事實上,是像座山那樣站在你面前。”

“是的,閣下。”

“至少你記得這一點?你確定嗎?”

“是的,閣下。”

兩人現在已面對面。

“我低下頭望著你嗎?”

愚可說:“沒有,閣下。”

“你擡起頭望著我嗎?”

坐著的愚可與站著的發孚面對面、直勾勾地彼此瞪視。

“沒有,閣下。”

“我可能是那個人嗎?”

“不可能,閣下。”

“你確定嗎?”

“是的,閣下。”

“你仍說你記得的那個名字是發孚嗎?”

“我記得那個名字。”愚可倔強地堅持。

“那麽,不論他是誰,他拿我的名字做掩飾?”

“他……他一定是。”

發孚轉過身來,以威嚴、緩慢而吃力的步伐走回辦公桌後面,再爬上他的座椅。

他說:“我成年之後,從未允許任何外人見到我站在辦公桌前面。這場會議有任何理由繼續下去嗎?”

阿貝爾同時感到尷尬與懊惱。目前為止,這次會議大大地弄巧成拙。不論在哪個階段,發孚總能設法證明自己有理,而對方的指控錯誤。發孚已成功地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受難者,他受到川陀的勒索,被迫出席這場會議,並且成為錯誤指控的對象。在他的駁斥下,那些指控立刻崩潰。

發孚必定會讓他自己對這場會議的回憶傳遍整個銀河,而他無須扭曲太多的事實,就能使它成為極佳的反川陀宣傳。

阿貝爾很希望能減輕損失。如今對川陀而言,那名受到心靈改造的太空分析員已經沒用了。從今以後,他的任何“記憶”不論看來多麽真實,都會被人嗤之以鼻,會被視為荒誕無稽。世人將公認他是川陀帝國主義的工具,而且是個殘破的工具。

但他遲疑不決,首先開口的是瓊斯。

瓊斯說:“在我看來,有個非常好的理由讓我們不該就此休會,我們尚未確定動用心靈改造器的究竟是誰。你曾經指控斯汀大亨,而斯汀也反過來指控你。即使你們兩位都搞錯了,其實兩人都是清白的,你倆仍舊相信作案的是五大大亨之一。那麽,到底是哪位呢?”

“有什麽關系嗎?”發孚問,“我確定這件事跟你沒有任何關系。要是川陀和分析局未曾出面幹涉,現在這個問題早已解決。我終將找出那個叛徒,別忘了,那個心靈改造者不論是誰,他原本的意圖是要壟斷薊荋貿易,所以我不太可能讓他跑掉。一旦確認並處置了那個心靈改造者,你的人就會毫發無損地還給你。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提議,而且是個非常合理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