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使(第4/4頁)

對於這位利拜爾人持續不懈的憤怒,阿貝爾感到十分驚訝。他曾經問他:“一名成員為何讓你那麽關切?”

他指望聽到的一番話,是對分析局的完整性所作的論述,以及大家都有責任支持該局,因為它不是某個世界的工具,而是為全體人類服務的組織。結果,他並未聽到這樣的話。

反之,瓊斯皺著眉頭說:“因為在這一切表面問題之下,隱藏著薩克與弗羅倫納的關系,我要揭發並摧毀那重關系。”

阿貝爾只覺得一陣反胃。不論何時何地,總是由於有人過分關注某個世界,而使人們的心力無法集中在銀河統一的問題上,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當然,各處都有社會性的不公,有時似乎令人難以忍受。但是誰能想象得到,這樣的不公能在小於銀河的尺度上解決?首先,必須終止戰爭以及國與國的對抗,唯有在那個時候,才能設法解決內在的困境,畢竟外在的沖突是它們的主因。

而且瓊斯並不是弗羅倫納人,他並不該有情緒化的短視作風。

阿貝爾又問:“弗羅倫納對你有何意義?”

瓊斯猶豫了一下,答道:“有一種親切感。”

“但你是個利拜爾人,至少在我的印象中如此。”

“我的確是,但這正是親切感的來源,我們都是銀河中的極端人種。”

“極端?我不明白。”

瓊斯說:“我指的是膚色。他們過分白,而我們過分深,這就代表了某種意義。這種極端將我們聯系在一起,使我們擁有一個共通點。我覺得我們的祖先必定有過一段身為異類的長久歷史,甚至遭到社會主流的排斥。我們是不幸的白種人與褐種人,在與眾不同這方面同病相憐。”

當時,在阿貝爾驚異的瞪視下,瓊斯吞吞吐吐了一陣,終於說不出話來了。從此這個話題再也未曾出現。

如今,過了將近一年,沒有任何警告,沒有任何預兆,就在整個不幸事件看來即將悄悄告終之際,甚至瓊斯都已顯現熱誠漸減的時候,它突然一發不可收拾。

他現在面對著一個不同的瓊斯,這個瓊斯的憤怒不只沖著薩克,而且波及了阿貝爾。

“我會這麽憤慨,”這位利拜爾人透露了一部分,“不是因為你的情報員一直跟在我後頭。想必你行事謹慎,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敢信賴。就這一點而言,我能接受。可是找到我們的人之後,為什麽我沒有立即接到通知?”

阿貝爾一只手輕撫著座椅扶手的暖和布料:“事態很復雜,一向很復雜。我當初做好安排,若有任何未經授權的人查詢太空分析資料,除了通知你之外,也要向我手下某些情報員報告;我甚至想到你可能需要保護。可是在弗羅倫納……”

瓊斯以苦澀的口吻說:“沒錯。我們都是笨蛋,沒考慮到這點。我們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證明我們在薩克上到處都找不到他。他必定一直在弗羅倫納,而我們卻從未想到。無論如何,現在我們找到他了,或者該說給你找到了。想必你會安排我見他一面?”

阿貝爾沒有直接回答,他說:“你說他們告訴你,這個叫柯洛夫的人是川陀的情報員?”

“不是嗎?他們為什麽要說謊?或是他們的情報錯誤?”

“他們沒有說謊,情報也沒有錯誤,他擔任我們的情報員已有十年之久。他們竟然早就知道,這點令我相當憂心。這使我不禁懷疑,他們對我們還知道多少,以及我們的組織究竟有多松散。可是他們為什麽急於告訴你他是我們的人,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猜因為那是實情,而且這樣一來,我就再也不會為難他們。否則我將提出進一步請求,而這只會引起他們與川陀之間的麻煩。”

“實情是外交官之間的毒藥。比起讓我們知道他們對我們的了解程度,讓我們及時掌握機會,收回破損的網,補好之後重新張開,他們還能為自己制造什麽更大的麻煩?”

“請回答你自己提出的問題。”

“我說,他們告訴你柯洛夫的真實身份在他們掌握中,是為了擺出一種勝利的姿態。他們知道不論保密或是透露這項事實,都不會對他們有任何幫助或傷害,因為早在十二小時之前,我就獲悉他們知道柯洛夫是我們的人。”

“但你是怎麽知道的?”

“借著最不可能弄錯的一項線索。聽著!十二小時之前,川陀的情報員馬特・柯洛夫,已遭弗羅倫納巡邏隊的一名成員射殺。他當時掌握的兩個弗羅倫納人,一男一女,男的八成就是你在尋找的那個野外人員。兩人都不見了,消失了,想必他倆已落入那些大亨的手中。”

瓊斯大叫一聲,差點從座位中站起來。

阿貝爾冷靜地將一杯酒舉到唇邊。“我無法采取任何正式行動。那名死者是個弗羅倫納人,而那兩個消失的人同樣也是,即使我們能夠提出反證。所以你看,我們受到嚴重挫敗,現在更是被愚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