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6 練習(第2/4頁)

“如果你不加以練習,那就毫無意義。”她說道,“只有勤奮苦練,你才能在意識到需要動手前,匕首已經握在手裏。這種感覺必須無縫銜接,這樣才能變成一種下意識的行為。”

我見過她和派珀出手戰鬥,他們的身體動作流暢,並非有了想法才行動,而是行動本身已不用經過思考,變成一種本能。她說得沒錯,戰鬥本身並沒有什麽好看的。我也清楚,無論佐伊和派珀的動作多麽驚人,結果都是一樣的,只會造成流血和死亡,蒼蠅在黏糊糊的屍體上貪婪吮吸。不過,當他們用刀鋒回應這個世界時,我發現自己也很羨慕他們身體所表現出來的堅定不移。

到了午後時分,我們終於停下來。

“夠了,”她說道,這時我剛剛擋下她最後一擊,“你已經累了,這種時候就會犯愚蠢的錯誤。”

“謝謝你。”我說著把匕首插回腰帶裏,沖她微微一笑。

她聳聳肩。“讓你有機會可以避免更多麻煩,做出改變,這符合我的利益。”她說著已經走開了,就像一扇門,在我面前砰的一聲緊緊關上。

“你為什麽要這樣?”我從背後叫住她,“你為什麽一直對我拒之千裏,教我防身又揚長而去?”

她回頭看著我。

“你想讓我怎麽樣?”她反問,“你想讓我握著你的小手,給你編辮子?我和派珀給你的還不夠嗎?”

我無言以對。不止一次,她都不惜賠上性命來保護我。如今抱怨她沒有同時獻上友愛的我,是不是太小氣了?

“我不是故意要進入你的夢境的,”我說道,“我也無能為力。你不知道作為一個先知是什麽感受。”

“你並不是第一個先知,我猜你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說著揚長而去。

*

兩天後的黎明時分,兩個吟遊詩人不期而至。幾小時以前,我們剛在佐伊和派珀熟悉的地方紮好營。這裏是一座林木繁多的小山,能夠看到路上的動靜,附近還有一眼泉水。自從被主事人伏擊之後,我們一直謹慎不安,稍有動靜就溜之大吉。更糟糕的是,這兩天雨就沒停過,我的毯子早就濕透了,在背包裏沉甸甸地往下墜,背包帶蹭得我肩膀生疼。我們到這裏時雨已經變得稀稀拉拉,但所有東西都濕透了,沒辦法生火。派珀值第一班崗,借助破曉時分的朦朧光線,他看到兩個旅人正從大路上走來,跟我們來的方向恰好相反。他把我們叫過去。我已經在樹林中找了個隱蔽之地,裹上毯子了,佐伊則剛打獵回來,腰帶上掛著兩只剛死沒多久的野兔。

從山上望去,新來的人仍是路上的小點,但我們已經聽到音樂聲。等他們走得更近些,透過稀薄的晨霧,我們能看到其中一人正用手敲著她身旁的鼓,奏出他們前進的節奏。另一個長胡子的男人拄著根木杖,一只手拿著口琴舉在嘴邊,邊走邊吹出斷斷續續的曲調。

他們走到大路轉彎的地方,沒有沿路繼續走,而是穿過高高的草叢,朝著山上我們躲避的樹林走來。

“我們得走了。”佐伊說著已經把水壺塞回背包裏。

“他們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我問道。

“跟我一樣,”派珀說,“以前在這條路上走過很多次。他們是吟遊詩人,一直浪跡在路上。這裏有數英裏範圍內唯一的泉水,他們正是為此而來的。”

“打包你的東西。”佐伊對我說。

“等等,”我說,“至少我們能跟他們談談,把我們所知道的告訴他們。”

“你什麽時候才能變得更加謹慎呢?”佐伊不滿地說。

“以防他們把消息傳出去?”我說道,“那不正是我們一直要做的嗎?自從離開死亡之地以後,我們就試圖把消息散播出去,至今都沒什麽進展。”

“把避難所的消息傳出去是一回事,”派珀說道,“關於我們的行蹤被傳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那天不是主事人,而是紮克找到我們,那現在我們早被關起來了,或者更慘。我正努力保護你,讓我們都能好好活著。我們並不清楚,誰值得信任。”

“你也看到在避難所發生的事了,”我說,“每天都有更多的人主動前去,把那裏當成避風港。如果我們能把真實發生的情況散播出去,就可以阻止他們。”

“你覺得這兩個陌生人能比我們做得更好?”派珀問道。

“沒錯。”我說道,“能幫我們散播消息的人,可以四處行走而不會惹起懷疑,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吸引一群人去傾聽他們。他們能讓消息變得流行起來,接下來傳言就會無所不在了。”一個歐米茄吟遊詩人,在任何一個歐米茄定居地都會受到歡迎,而一個阿爾法吟遊詩人能在任何阿爾法村莊受到招待。吟遊詩人是這個世界上流動的記憶,他們傳頌的故事本來會隨時光湮沒,他們的歌曲傳唱著人與人的愛情,家族的血統,某個村莊、城鎮或者區域的歷史。他們也傳唱幻想出來的故事,像是偉大的戰鬥,還有各種逸事奇聞。他們在節日裏表演,也在葬禮上哀悼,他們的歌聲,就是這片大陸上通用的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