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第二十五章(第2/3頁)

跑了約莫兩哩之後,她取道路邊的小徑,這樣一來她才能夠沿著湖邊跑步。這一帶的地勢崎嶇難行,但是景色非常壯觀。太陽終於打了勝仗從烏雲邊冒出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站在賈布·馬奎爾的房子附近。原本她還沒想到這是什麽地方,但是腳步卻已停下,目光注視著那艘停在船塢且造型優美的黑色汽艇。莎拉伸出手掌緊貼在眼睛上方,定眼凝視著賈布的房子背面。

他住的是老泰納的房子,而這塊地是最近才脫手賣掉的。湖邊居民對於賣地一事都很猶豫,不過當老泰納終於因肺氣腫撒手歸去時,他的兒女——他們早在幾年前就搬離格蘭特了——卻很樂意拿錢了事走人。羅素·泰納是個好人,不過他和大部分的老人家一樣有怪癖。賈布曾親自把羅素的藥送到他府上,或許就是基於這份心意,賈布得以在老人家死後用便宜的價錢買下這房子。

跨上陡峭的草地,莎拉往那房子前進。賈布搬進去才一個星期的時候,就把內部裝潢全部搗毀,改換上有裝舊式曲柄窗搖的雙面窗,再從屋頂和側档板取下石綿瓦。在莎拉的印象中,這房子一直是深灰色的外觀,不過如今卻被賈布塗上亮黃色的油漆。這款顏色對莎拉而言太過鮮明,對賈布來說卻很合適。

「莎拉?」賈布走出屋外問道。他佩戴了一條工具腰間帶,而側邊的吊帶上懸掛了一支蓋屋頂用的短柄小斧頭。

「嗨。」莎拉邊打招呼邊走向他。她離房子越近,滴水聲就聽得越清楚。「那是什麽聲音?」

賈布指著屋頂上面松脫的檐槽。「我剛好要爬上去。」他邊解釋邊迎向她。他的一只手正放在小斧頭上。「我忙著幹活,連喘口氣的空档也沒有。」

莎拉點點頭,她對這種進退兩難的困境很能體會。「我可以幫你忙嗎?」

「可以啊。」賈布扛起一排六尺長的梯子答道。他邊說邊把梯子搬到松脫的檐槽那裏。「有沒有聽到砰的重擊聲?可惡的東西流得這麽慢,就像手提鉆敲到水落管(注:將雨水從屋頂排至水溝的管子。)的底部一樣。」

她跟著他走近房子時,噪音聽得更清楚了。那砰然聲持續而擾人,就像水龍頭流出的水滴落在生鐵制的水槽上。她問:「怎麽會這樣呢?」

「我猜,是木頭老舊了吧。」他一邊說,一邊把梯子扶正放好。「我不想這麽說,但這房子是個錢坑。屋頂要修,檐槽也松脫了。我把底板封起來,結果基腳卻開始往下沉。」

莎拉往底板下方張望,發現那裏有慢慢在流動的積水。「會不會是你的地下室被水淹沒了?」

「謝天謝地,幸好我這裏沒地下室,不然這下面的水就會滿出來了。」賈布一邊說,一邊伸手探入腰帶上的某個小皮囊。他一手掏出一根檐槽釘,另一手摸索著找小斧頭。

莎拉盯著那根釘子看,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你手上那個東西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他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然後回答:「當然可以啊。」

她接過釘子,放在手上秤了秤重量。十二吋長的釘子,用來釘住檐槽顯然是太長了,不過,會不會有人也用這種釘子把茱莉亞·馬修斯釘牢在地上呢?

「莎拉?」賈布問道。他伸手要取回釘子。「我的貯藏庫裏頭還有一些這種釘子,」他指著鐵棚說,「你要的話就留著吧。」

「不用了。」莎拉邊回答邊遞出釘子還他。她得回家打電話跟法蘭克·華勒斯提這件事。傑佛瑞八成仍在亞特蘭大,不過還是得找個人來追查最近有誰買過這種釘子。這條線索應該有用。

她問:「你是在五金行買到這種釘子的嗎?」

「是啊,」他以好奇的眼神看著她答道,「問這幹嘛?」

莎拉試著安撫他而露出微笑。他八成在想:怪了,她對檐槽釘為何這麽感興趣?看來她大概不會告訴他原因吧。莎拉對「把妹技巧」所知太少,不懂得轉移賈布·馬奎爾的注意力,不讓他去聯想他的檐槽釘可能是把女孩釘在地上並施暴的利器。

莎拉看著他把低垂的檐槽釘回到房子上。她發現自己的腦子在想傑佛瑞和傑克·萊特正同處一個屋檐下。穆恩之前說過萊特在牢裏曾經自殺,並表示他原本幾乎皮包骨的身材已被油脂肥肉給取代,但是莎拉印象中的他,仍是十二年前那一天她所見到的那個人。他的皮膚緊貼著骨頭,靜脈浮突於手臂上。他憎惡的表情堪稱一幅雕刻習作,強暴她的當下是咬牙切齒、面露猙獰微笑。

莎拉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她花了過去十二年的時光,把萊特這個人鎖在她的記憶裏,如今他重上心頭——不論是透過任何形式,比方說傑佛瑞或一張討厭的明信片——使得她再度有被人侵犯的感受。莎拉為此而怨恨傑佛瑞,主要理由是因為她的憎恨情緒只有他能包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