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第十六章(第4/8頁)

「沒有。」她回答。「我的意思是說,我有看見他的臉,但是我說不上來。我沒有辦法把他的長相聯想起來。我所處的環境一直很昏暗,一點亮光也沒有。」

「你確定那是個地下室?」

「聞起來應該是,」她說,「有發黴的味道,而且我還聽見水滴下來的聲音。」

「水?」麗娜問道。「是像水龍頭的滴水聲?還是湖泊的流水聲?」

「是水龍頭,」茱莉亞說,「比較像水龍頭,那聲音聽起來很像……」她閉上眼睛,在那一瞬間,她似乎任由自己重回到那個地方去了。「像是很刺耳的金屬叮咚聲。」她模仿那個聲音,

「叮咚,叮咚,叮咚,一聲又一聲。始終不曾停過。」她用手捂住耳朵,仿佛想要把那個噪音隔絕在外。

「我們把話題拉回到學校去。」麗娜說。「你感覺到臀部挨了一針,接下來呢?你知道他開的是哪種車嗎?」

茱莉亞以誇張的左右擺幅再度搖頭。「我不記得了。我正彎腰撿我的書,然後我所明白的下一件事情,就是我被、我被……」她的聲音越來越細微。

「在地下室?」麗娜問。「你對當時自己所在的地方記得多少?」

「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嗎?」

「我根本無法睜開眼睛。它們怎麽樣都沒辦法張開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以致於麗娜必須盡力伸長耳朵聆聽。「我在空中飛翔。」

「飛翔?」

「我一直飄來飄去,好像浮在水面上似的。我可以聽到海浪的拍打聲。」

麗娜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嘆出。「他讓你仰躺著嗎?」

這個問題讓她的臉變得扭曲不堪,隨後她哭哭啼啼地搖著頭。

「親愛的,」麗娜催促道,「他是白人?黑人?你分辨得出來嗎?」

她又是搖頭。「我無法睜開眼睛。他有跟我講話。他的聲音……」她的嘴唇顫抖,臉色轉為令人擔憂的一片通紅。眼淚突然像決堤般奪眶而出,在臉頰上留下了涔涔淚痕。「他說他愛我。」陷入恐慌的她開始氣喘籲籲。「他一直吻我。他的舌頭——」泣不成聲的她說不下去了。

麗娜深深吸氣,試著平復自己的情緒。她逼得太緊了。麗娜慢慢數到一百,然後說:「你的手上有傷口。我們知道他用了某種東西刺穿你的手腳。」

茱莉亞看著繃帶,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它們的存在。「是的。」她說。「我醒過來,但是我的雙手被釘住了。我可以看見釘子刺穿了我的手,可是並不覺得痛。」

「你被釘在地上嗎?」

「大概是吧。我覺得——」她似乎在尋找適當的措詞。「——我覺得自己飄浮在空中。我在飛翔。他是用什麽方法讓我飛起來的?我有飛起來嗎?」

麗娜清了清喉嚨。「沒這回事。」她回答,然後又說,「茱莉亞,你可以想得出來身邊有出現什麽新面孔嗎?還是鎮上或學校裏頭,有誰讓你感覺很不舒服?還是你覺得好像被人監視嗎?」

「我現在還是被人監視啊。」她望著窗外說。

「是我在監視你。」麗娜一邊說,一邊把女孩的臉轉向她這邊。「我會一直監視著你,茱莉亞,不會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你懂嗎?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了。」

「我完全沒有安全感。」她說。她的表情一垮,馬上又哭了起來。「他看得見我。我知道他看得見我。」

「這裏就只有你和我兩個人。」麗娜跟女孩打包票。她出言安慰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像在跟西碧兒講話,仿佛是在向西碧兒保證她絕對會受到細心照料。「你去奧古斯塔的時候,我會陪你一起去。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懂嗎?」

盡管麗娜這麽安撫她,但是茱莉亞似乎更加恐慌了。她語氣焦躁地問:「我為什麽要去奧古斯塔?」

「確切的情況我並不清楚,」麗娜答道,並伸手去拿水壺,「你現在還不用操心這件事。」

「誰要送我去奧古斯塔?」茱莉亞問道,她的嘴唇顫抖著。

「先喝點水,」麗娜一邊說,一邊將杯子移向女孩的唇邊。「你爸媽很快就會趕到這裏來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讓病情好轉就行了。」

女孩嗆到喉嚨,溢出來的水流到她的脖子和床上。她驚慌地兩眼圓睜。「為什麽你們要把我送走?」她問。「接下來會怎麽樣?」

「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們就不會把你送走。」麗娜說。「我們會先跟你爸媽談一談。」

「我爸媽?」

「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了,」麗娜向她擔保,「你可以放心了。」

「他們知道了嗎?」茱莉亞問,她的語調上揚。「我的事情你們已經跟他們說了?」

「這我不曉得,」麗娜答道,「我不確定他們是否知道任何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