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為你寫詩

宣平侯心亂如麻,他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旁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他仿佛感覺不到,他眼裏不是錦繡前程,而是越發覺得如行在刀尖一般如履薄冰。

元惜盛寵已極,若再錦上添花富貴登天未必是好事。大都督此人性情孤寒,又豈是那等輕易動情之人。

他只怕陛下設計,大都督將計就計。而元惜處在風口浪尖不得不隨波逐流,成為他們君臣博弈的棋子。到頭來以侯府之力,根本護不住女兒。

在他憂心的時候,不少臣子像是心中放下巨石一般。為人臣者,效忠天子才是正理。然而大都督權傾朝野,他們不得不聽命於他。每當風吹草動所有人都緊著心,既知遲早有一日會改朝換代,仍不免膽戰心驚。

若大都督甘心為臣輔佐陛下,則他們身為臣子便無後顧之憂。不用提心吊膽,更不用左右為難。

如此說來,宣平侯倒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裴侯爺,我近日新得了一幅畫,能否請你代為掌個眼?”一人主動示好。

便有其他人跟上,有人說四合酒樓又出了新鮮菜式,相邀著一起去嘗個新鮮。又人說自己家中將有喜事,到時候一定賞臉之類雲雲。

洪將軍最是不喜這些人兩面三刀,他們怕是忘記近日來是如何疏遠裴侯爺的,一個個生怕同裴侯爺走得近將來被大都督連坐。

哪裏知道風水輪流轉,他們也有今天。

張大人是所有人中最心裏憋堵的一個,他是心涼口苦悔不當初。也不怎麽的自己最近像著道似的,愣是得罪昔日的好友。

原本他也沒想著交惡,只想著遠一些。可是他的夫人見天的在他耳邊吹風,說什麽裴侯爺已被大都督嫌棄,還說什麽裴家的那位二姑娘就是個禍水遲早會害得侯府家破人亡。

眼看著洪將軍那一臉與有榮焉站在裴侯爺身邊的樣子,誰能想到他們此前還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洪將軍冷哼著,“看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自命清高。我是粗俗不識得幾個字,卻也比你們這些飽讀詩書之人強上許多。我尚且知道仗義二字如何寫,你們連羞恥都不知。”

那幾個主動巴結宣平侯的人一聽他的奚落,那是個個臊紅著臉。他們自是不承認自己是那等墻頭草之流,之乎者也地替自己爭辯著。

宣平侯臉色不虞,“你們不必如此,眼見未必是真,富貴也不總能長長久久。若事情不能如你們所願,反倒是我的罪過。是以還請你們依舊如故,不必刻意同我走近,免得將來生變後悔莫及。”

一番話可謂是至情至理,有些人一想還真是如此。

張大人燃起希望,心道以大都督為人必不會被女子所迷。定然是做戲給陛下看,來一個將計就計。

當下腿也不軟了,人也有勁了。理了理朝服,徑直從宣平侯身邊走過去,換來洪將軍一個鄙夷的眼神。

遠處公冶楚還未松開裴元惜,男人的力氣之大,她是完全掙脫不掉的。二人身高之差略顯懸殊,她只能由他抱著悶在他的胸膛聞著他的氣息,感覺自己差點窒息。

文武百官不敢多作停留,一個個偷瞄著他們腳步或是沉重或是遲緩地往金華門而去。等到一眼望去皆是空曠時,公冶楚終於放開她。

得到喘息的她還未脫離他的控制,便感覺她和他一起被人抱住。抱住他們的是商行,是三人之中最開心的人。

“爹,爹,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少年低低地哭著,“你是不是聽到我做夢喊你了所以你就來了。”

是這樣嗎?

裴元惜想,難道真是父子之前血緣牽引太深。昨夜重兒那一聲聲的想他,所以把多年後的他給召喚來了?

公冶楚不置可否。

“你竟然變得如此愛哭。”他甚至皺起眉來,語氣頗顯無奈,“當著你娘的面,可別說是我教的。”

商行立馬止泣,一抹眼淚道:“我是見著爹太高興了,我才不是愛哭。不信你問娘,娘可以給我作證。”

裴元惜被父子二人包在中間,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這父子二人敘舊就敘舊,把她夾在中間作什麽。

沒看見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鵪鶉似的縮著頭,怕是被他們這一出嚇得夠嗆。便是春月都不敢朝這邊看,顯然他們足夠出格足夠驚世駭俗。

公冶楚看著她,眼神難辨情緒,“我知道,你自是會替他說話。”

她沒說話啊。

這男人要不要自說自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說,他怎麽知道她會替重兒說話。再說這人怎麽當爹的,異時空與多年不見的兒子重逢,一見面就是嫌棄,這是親爹嗎?

還有這人對她的態度,重兒不是說愛她如命嗎?她瞧他的表情不冷不淡的,和從前冷死人的樣子半斤八兩,實在是看不出來他是個癡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