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哄她

蒙著眼睛的布被解開,長時間沒有視物她下意識用手遮住光亮。眯起眼盡量適應屋內的光線,朦朧之中只見一男子如芝蘭玉樹。

正是在普恩寺匆匆一瞥的公子。

顏如冠玉、豐采高雅的男子,實難與她見過的那個面黑貌醜的兇徒相提並論。然而他的聲音不會錯,分明是那個曾經挾持過她的程禹。

程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唇角的笑意越發擴大,“裴二姑娘果然與眾不同,這般遇事不驚著實令我感到意外。”

她微斂著眼皮,“程公子費盡心思請我來做客,我自然是要給主家面子。”

十五歲的少女,恰如那欲綻還羞的花骨朵兒,明明應是最懼風雨的嬌嫩,卻好似歷經滄桑般從容淡定。

鳳命。

好一個將來可能母儀天下的女子。

程禹嘴邊的笑不及眼底,越發的幽深。陳陵的那個妹妹去而復返,為留在東都城竟然告訴自己那麽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曾聽過有人夢中預示災難發生從而逃過一劫之事,卻不想陳陵的妹妹竟然能夢到改朝換代的大事。

陳遙知說商氏必將滅亡,公冶楚會是取而代之。公冶楚當上皇帝後,立皇後裴氏,即裴家的二姑娘裴元惜。她說裴元惜注定要當皇後,誰娶了裴元惜誰就是真命天子。

真命天子靠一女子擇選,他是不信的。

不過裴元惜的鳳命之說,他在普恩寺老方丈那裏得到答案。鳳命確有,但江山易主非一女子所能主宰。

陳陵的那個妹妹…嫉妒之心頗重,略有些心術不正。

他人意圖如何,又有什麽目的,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程家的血海深仇,勢必要讓公冶楚血債血還。

“裴二姑娘如此配合,實屬難得。如此便請裴二姑娘在我這裏小住幾日,你我也算得上是過命的相識,容過略盡地主之誼款待姑娘。”

過命的相識,還真是。

他確實差點要了她的命。

“既然程公子誠心款待,那我恭敬不如從命。叨擾了。”裴元惜說得自然之極,仿佛真是來他這裏小住幾日的客人。

程禹的笑意越發的興味,眼神如鉤子一般生生折損了玉樹臨風的氣質,倒叫人生出一種假臉戴面具之感。

“我怎麽從來沒有發現東都城還有你這麽有意思的姑娘,聽說你曾經癡傻十年,一朝清醒過來立馬揭穿那姨娘的陰謀。我心中略有疑惑,你真的傻過嗎?”

一個傻子再是好了,也不太可能聰明到如此地步。

裴元惜神色未動,眉眼神情如常,“傻過。”

程禹舔了一下唇,笑得有些邪肆,“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聽說你清醒過後還能清楚記得癡傻時候發生的事,我很好奇那是怎麽樣的一番滋味?”

裴元惜聞言,極其認真地看著他,“這種滋味別人不知,程公子難道不知嗎?程公子將自己偽裝成另外的樣子,從高高在上人人稱贊的國公府世子,變成痞氣無賴般的藏頭露尾之人,其中滋味如何?”

此言一出,程禹臉一變。臉上的笑容收起,原本略有些放浪無形的姿態微微站直,露出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

他一步步走近,眼神陰鷙,“你知道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在偽裝成另外的樣子,這原本就是我真正的樣子。”

“我以前未曾見過程公子,卻也聽過程公子之名。世人雲:四方神柱,東都程郎。東都城的百姓景仰傾慕你,將你比成四方神柱,喻你如神柱一般頂天立地豐神偉岸。你說現在這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那你將過去那個你置於何地?”

裴元惜的話讓他停住腳步,他陰鷙的眼神不掩恨意,“景仰傾慕我?他們哪裏是在稱贊我,不過是畏我國公府的威名。國公府一朝落敗,我便如同長街的過街老鼠一般,誰還記得我曾經是誰?天下人天下事,唯當權者為大。好比公冶楚那等殘暴之徒,卻能高高在上,又置世人於何地?”

公冶楚殺盡商氏皇族,天下百姓朝中眾臣一個個裝聾作啞。若如陳陵的妹妹所說,將來公冶楚還能坐上龍椅稱帝。

這世間哪有公平可言?

既然如此,他要那好名聲有何用?反倒不如學那陰險狡詐之人,痛快一日是一日。等報了家仇,一切再從頭來過。

宣平侯府的這位二姑娘何嘗不是趨利逐波之人,不是為權為勢為富貴,以後又怎麽會嫁給公冶楚?

“裴二姑娘自是不會認同我說的話,想必你心中真正傾慕的是公冶楚那樣的男子吧?你傾慕的是他的人嗎?我看未必,你必是看中他的身份權勢。”

“我不喜歡公冶大人。”她說的是實話,“公冶大人也不喜歡我。”

程禹冷笑,“試試看便知。”

裴元惜看著他,單憑長相而言他無疑是很出色的。除去公冶楚,他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的男子。“我聽人說過,以前程公子若是出行,東都城多少姑娘湧上街頭想一睹公子的風采。她們若知那個驚才絕艷的世家公子,如今不過是個挾持女子威脅他人的歹徒,不知該有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