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 湧(第4/5頁)

“你覺得我的繡像不值一提,但在時光長河中,每一個人的所作所為必然都不值一提。我們都不必害怕。”

說罷,她回吻了他,將他拉入懷中,馬塔發現自己的確不再害怕了。

一個男子的嗓音,生硬得有如黑曜石,刺耳得仿佛劍盾相碰。

兄弟,打算沿襲金多·馬拉納那一招倒是很聰明,可惜你似乎也沒能成功。“獨角鯨之棘”是不會再見金篤家的血的。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其中充滿風暴般的狂怒。

凡人一如既往地靠不住。

一個女子的嗓音,尖銳、扭曲,有如巖漿上空的閃爍微光。

一派胡言,奇跡。你應該與我和飛索威聯手對抗真正的敵人。你當真想看那竊取蟠城的騙子得勝嗎?

我希望他們兩家皆輸。

濟恩·碼左提望著寬闊的犁汝河,日益泄氣。

打造一支艦隊費時太久。她須得找個法子快速渡河。

犁汝河沿岸傳開消息,若有柯楚國船主肯違背霸主命令,將船只駛到北岸來,便能得到元帥重賞。有幾個膽大的商人願意賭一把,但他們的商船對飛船毫無防備。河中順流漂下燃燒的殘骸,屍首,還有船上的各色貨物,比如布匹、油罐、滿桶的米面酒水,在河水中上下起伏,仿佛在向其余人警告背叛霸主的下場。

碼左提將軍隊主力留在笛牧細城,與寬闊河口對岸的柯楚防守力量遙遙相對。她前往上遊一個名為柯頁喀的小鎮,這裏以陶器著稱:瓶罐瓢盆,各色形狀尺寸都應有盡有,有些大得可以烹煮整條鯊魚,有些小到只能沏茶。

她戴了假發,扮成來此地消遣的蟠城富太太,一面遊玩,一面挑些合適的家用東西,添置給新宅子,因為舊宅在霸主金篤占領蟠城時給燒掉了。她在市場上閑逛打量,悠然自得地玩賞擺弄著陶器貨物。

扮作仆人的達飛羅困惑地瞧著碼左提元帥的舉動。她以前可從未對打理家事顯露出分毫興趣。

小支商隊開始紛紛抵達柯頁喀鎮。他們購買了許多大只的盆罐容器。柯頁喀的作坊對生意興隆很是欣喜。此地經濟一直仰賴犁汝河上的商貿,如今柯楚國封鎖邊境,禁止商船渡河,貿易一下子幾近停滯。這些自北方而來的商隊大受歡迎。

而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各支商隊的商人、隨行的仆人和侍從、趕車人和跑腿少年全部聚集在柯頁喀鎮外的犁汝河畔。他們將購買的陶器卸下大車,從車廂中又取出制服與盔甲。

碼左提元帥站在他們面前。她又換回戰時裝束,臉上滿是計劃完美執行的滿意之情。“諸位,我一直說,我們必須充分利用一切優勢。今天,我們便實現了這一信條。密與索羅飛自以為倉皇渡河之後毀掉所有船只就能保得他們安全,但我們不需要船只。他們自以為我們一造筏子就會被他們發現,但我們幹脆在他們眼皮底下直接買筏子。”

她令眾人將盆盆罐罐都堵好封好,再將這些充滿空氣的容器以粗麻繩綁在一起。為增加浮力,她還讓士兵將各自的酒囊充滿氣體,再將酒囊也綁在這些臨時搭起的筏子上。

一艘柯楚飛船從波光粼粼的犁汝河上方飄過。瞭望兵將身子探出飛船,警覺地搜尋著河面是否有船只或筏子出現。他們看到下方水中有大批貨物起伏,是成堆的盆盆罐罐之類的容器。顯然又有個貪心商人想將自己的船只駛到北岸去,這變節之舉卻被柯楚飛船終結。只可惜好端端的貨物就這樣糟蹋了。

飛船遠去了。

夜色中,達蘇士兵便悄悄在陶器筏子上神不知鬼不覺地過了河。士兵手拽筏子,淌水渡河。他們頭頂罩著大罐子,以免被發現。有幾只筏子散了架,一些士兵無法遊回北岸,便在渡河途中溺死了。不過,碼左提為此次秘密任務挑選的三百人大多都安全抵達對岸。

碼左提的部下到了柯楚境內,便分作幾支小隊,各自沿河向西行進。他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制伏了河邊十來個鎮子的衛隊,奪了船只,朝犁汝河北岸駛去——這些達蘇士兵毫不忌憚用任何有效的法子說服船主。

如此大規模的渡河行動,就連柯楚飛船也無力阻止。

馬塔終於將默魁迫入絕境,默魁邀馬塔單打獨鬥。

自日出至日落,二人始終旗鼓相當。他們兩人汗如雨下,氣息漸粗。但止疑劍劃過空氣仍然有如獨角鯨尾拍水,默魁的盾牌則似永不平靜的大海迎上前去。血噬棒仿佛飛索威的鐵拳當頭砸下,默魁的寶劍則如英雄伊路森閃避狼口一般將之格開。太陽終於落下,繁星在黑綢般的夜空閃爍起來,默魁退後一步,伸開雙臂。

“霸主!”默魁喘著粗氣,有如陳舊的風箱。他口幹舌燥,話都說不利落了。他一個踉蹌,只得倚在劍上,穩住腳步。“你可曾與我這樣的對手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