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暴風雨前(第2/2頁)

潤朝他隨意地擺擺手。但眾人都看得出,他頗為感動。

“這個比喻恰當,”庫尼說,“我喝。”

下一位是民恩·薩可禮,他不假思索便將自比為帶刺的仙人掌。

諸人沒有爭議,都罰了酒。

“尤其是你那把大胡子,我的好民恩。”泰安·卡魯柯諾說道,“說真的,你要是親誰,一準把人家的嘴唇戳出十來個窟窿。”

“胡說!”民恩皺眉道。

“那你以為,你每次帶著禮物去城門口的時候,那個小夥子為什麽總是想躲起來?你真該刮刮胡子啦。”

民恩的臉通紅。“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祖邸城一半人都看得出你喜歡他。”泰安說,“我知道你是個屠夫,但也用不著每時每刻都表現出來吧?”

“你什麽時候成情感專家了?”

“好了,好了。”庫尼笑道,“民恩,我給你和這位小夥子正式介紹一下如何?公爵邀約,他一定不會被嚇跑了吧?”

民恩臉色依然通紅,卻點頭道謝。

柯戈·葉盧自比為耐心精明的捕蠅草。

“不行,不行。”庫尼的頭搖成了撥浪鼓,“我不容許你如此詆毀自己。你是茁壯的竹子,頂起祖邸城官府——結實、柔韌、中空,沒有半點私心。該你自己喝。”

輪到庫尼·加魯了。他站起身,將正端酒經過的瓦蘇寡婦攔腰拽過來,她正笑著躲閃,庫尼摘下她別在耳後的蒲公英,高舉起來向眾人展示。

“加魯大人,您自比為野草?”柯戈·葉盧皺起眉頭。

“可不是隨便哪種野草,小柯。獅齒蒲公英是一種很茁壯的花,但卻被大家誤解。”庫尼憶起追求姬雅時的情景,眼中不禁溫熱起來,“它絕不屈服:每當園丁將它從草坪上根除,自以為大獲全勝之時,一陣雨便會將這黃色小花召喚回來。但它又從不趾高氣揚:它的姿色和香氣絕不會壓過其他的花。而且蒲公英用途極廣,葉味美,又可入藥,根能松土,為其他較為嬌弱的花做了先遣。最妙的是,它雖生長於土壤,卻胸懷天空。蒲公英種子著了風,便能飄向遠方,比嬌滴滴的玫瑰、郁金香和金盞花的見識都廣。”

“這比喻太棒了。”柯戈說罷,飲盡杯中酒,“是我目光短淺,沒有領會。”

馬塔點頭贊同,也幹了杯,默默忍耐烈酒麻木喉嚨。

“輪到你了,金篤將軍。”泰安催促道。

馬塔躊躇起來。他並不機敏過人,而且從來不擅長這類遊戲。他低頭一瞥,望見靴子上的金篤家徽,突然有了主意。

馬塔站起身。雖然他整晚飲酒,但腳下依舊穩如參天橡樹。他開始擊掌打拍子,和著圖諾阿群島一首老歌的調子唱了起來:

一年又到九月九

眾花謝盡我獨綻

蟠城肅蕭冷風起

金風炫雨街頭漫

吾香芬芳沖天際

明黃盔甲周身環

傲骨錚錚萬劍舞

守得王骨清惡端

手足赤誠不可摧

若佩此色不懼寒

“花中王者。”柯戈·葉盧說道。

馬塔點頭。

庫尼方才一直以指擊桌,跟著打拍子。此時他頗不情願地停了下來,似乎還在回味。“‘眾花謝盡我獨綻’。雖然寂寥,但卻是偉大的英雄情懷,與柯楚元帥的繼任者相稱。這歌雖然贊頌菊花,但卻甚至連花名也未提及。歌很美。”

“金篤家族一直自比為菊花。”馬塔說。

庫尼向馬塔一拜,喝幹杯中酒。其他人也紛紛效仿。

“可是,庫尼。”馬塔說道,“你並未完全領會歌中深意。”

庫尼困惑地望著他。

“誰說這歌贊頌的只有菊花?獅齒蒲公英亦是黃色,不是嗎,我的兄弟?”

庫尼大笑,握住馬塔的雙臂。“兄弟!咱們並肩前行,定能成就一番大業!”

在妙壺酒家的昏暗光線中,兩人都雙眼閃亮。

馬塔謝過眾人,自己也喝了酒。他人生中頭一遭不覺得自己在人群中孤身一人。他有所歸屬了——這種感覺雖然陌生,但他卻很喜歡。他很驚訝,自己的歸屬感竟會來自這樣一個幽暗肮臟的酒家,吃喝著劣質酒食,寥寥數周前,他還會認為周圍這一群人不過是農民扮貴族,與其馬和西金沒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