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3/4頁)

巴伯困惑地說:“你什麽意思?很多人都有兩只寵物,甚至三只、四只。我弟弟打工的那家海藻處理廠的老板弗雷德·沃什伯恩,他有五只寵物。你沒看昨天的《紀事報》嗎?有篇文章講他的鴨子,號稱是整個西海岸最大、最重的番鴨。”他呆呆地遙望遠方,想象著那只鴨子,神志開始恍惚。

裏克在大衣口袋裏摸索了一會,找到那本因為翻閱太多而起皺的《西尼動物飛禽目錄》一月號附刊。他仔細看了看索引,找著了馬駒(參見馬,後代)的條目,立即看到了全國平均價。“我花上五千塊,就能從西尼買到一只佩爾什馬駒。”他大聲說。

“你買不到。”巴伯說,“再仔細看看。那是斜體字印出來的,意味著沒有庫存了。要是有庫存的話,那個價確實能買到。”

“不如這樣,”裏克說,“我每月付你五百塊,連付十個月。目錄裏的全價。”

巴伯憐憫地說:“德卡德,你不懂馬。西尼公司沒有佩爾什馬駒庫存,是有原因的。沒人會賣佩爾什馬駒,就算是按目錄裏的全價。這種馬太稀有了,就算比較劣的種也很罕見。”他倚在兩人之間的柵欄上,做著手勢,“朱迪在我這兒已經三年了,我還從沒見過質量能跟她匹敵的母馬。當初為了買她,我專程飛到了加拿大,然後親自開車把她帶回來,以免路上被人偷了。你要是帶著這樣一只動物出現在科羅拉多或懷俄明,他們會直接幹掉你,把它搶走。知道為什麽嗎?在末世大戰之前,實際上有數百只——”

“可是,”裏克打斷了他,“你有兩匹馬,我卻一匹也沒有,這違背了默瑟主義神學和基本的道德理論。”

“可你有只綿羊啊。見鬼,你可以自己努力攀登,當你兩手抓牢共鳴箱的把柄時,你可以光榮地前行。要是你沒有那邊那只老綿羊,我倒會覺得你說得有點道理。如果我有兩只動物而你一只也沒有,那我當然是在助紂為虐,妨礙你與默瑟真正融合。但這棟樓裏的所有住戶——算起來有五十戶吧,按我估算,每三套公寓有一戶人家——我們每一戶都有一只動物,不管是什麽品種。那邊的雞是格雷夫森的。”他往北比畫了一下,“奧克斯夫婦有那條半夜狂吠的大紅狗。”他又琢磨了一下,“我想埃德·史密斯在公寓裏養了只貓;至少他是這麽說的,雖然沒人見過。有可能他是裝出來的。”

裏克走到他的綿羊身邊,彎腰在厚厚的白羊毛中摸索——至少跳蚤還是真的——直到摸到他要找的東西:那套機械設備的控制面板。當著巴伯的面,他猛地扯開那片羊毛,露出了面板。“看到了?”他對巴伯說,“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那麽想要你的馬駒了?”

過了一會巴伯才說:“可憐的人。一直都是假綿羊嗎?”

“不是。”裏克邊說邊把面板上的羊毛再次蓋上。他直起身,轉過來面對著他的鄰居。“我本來是有一只真綿羊的。我嶽父移民前留給我們的。然後,大概一年前吧,記不記得那次我帶它去獸醫院——那天早上你也在這兒來著,我一上來就發現它側躺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你後來把它扶起來了。”巴伯想起來了,邊點頭邊說,“對,你好不容易把它扶起來,它走來走去轉了一兩分鐘,又跌倒了。”

裏克說:“綿羊很容易得怪病。或者可以這樣說,綿羊會得很多種病,但症狀都是一樣的:它站不起來了,根本看不出病得有多重,是扭傷了一條腿,還是破傷風快死了。我的綿羊就死於破傷風。”

“在這裏破傷風?”巴伯問道,“就在這屋頂上?”

“是幹草惹的禍。”裏克解釋說,“我那次沒把捆幹草的鐵絲拆幹凈,就那一次。有段鐵絲留在了草堆裏。格勞喬——哦,那時候它叫格勞喬——刮傷了,感染了破傷風。我帶它去看獸醫,但它還是死了。我考慮半天,最後聯系了一家制造人工寵物的店,把格勞喬的照片發給他們。然後他們就造出了這個。”他指了指那只假貨。它仍若無其事地臥在那兒使勁反芻,緊盯著他,期盼燕麥出現。“這是一個足以亂真的假貨。而且我照顧它所用的時間和心思,一點也不比照顧以前那只真綿羊少。但畢竟——”他聳了聳肩。

“還是不一樣。”巴伯幫他把話說完。

“很接近了。感覺幾乎一樣。你得時時盯著它,就像照顧真綿羊一樣。因為它們一旦壞了,樓裏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我把它送修過六次,都是些小毛病。但只要有人看見——比如那次音帶壞了,或是不知怎麽弄臟了,它就一直咩咩叫個不停——馬上就能看出來是機械故障。”他又補充說,“修理鋪的卡車當然會在車身外面寫個動物醫院什麽的,司機也穿得像獸醫,一身白袍。”他突然掃了一眼手表,想起要趕時間。“我得去上班了。”他說,“今晚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