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六(第2/3頁)

傑森·塔夫納總算點了次頭。

“很好。”巴克曼感到,在成團的線索中,似乎已經有真相的曙光了,“你沒有移除任何信息。不過,為什麽數據庫裏從一開始就沒有你的档案呢?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知道。”傑森·塔夫納說。他盯著桌子,整張臉扭曲成一面粗陋的鏡子。“我不存在。”

“可是你曾經存在過。”

“是的。”塔夫納勉強地點點頭,表情痛苦。

“在哪兒?”

“我不知道!”

巴克曼心想,最後總歸要繞回到這個答案上。我不知道。好吧,也許他確實不知道。但他的能耐也不小,從洛杉磯跑到韋加斯去,還跟那個又瘦又皺的女人睡了一覺,剛才和他一起被韋加斯警方塞在奎波後座裏的那個。他轉念一想,沒準能從這個女人身上挖出突破口,但直覺告訴他,可能性不大。

“你吃過晚飯了嗎?”巴克曼問。

“吃過了。”傑森說。

“那你一定要和我一起用點點心。我吩咐人準備一些。”他又按下了通話機,“佩吉——現在夜已經很深了……給我們送兩份早餐。去街上那家新開的館子買,不是我們常吃的那家,是那家新開張的,飯店標志上有條狗含著女孩的頭。巴菲記。”

“好的,巴克曼先生。”佩吉掛了電話。

“他們為什麽不稱您‘將軍’?”傑森·塔夫納問。

巴克曼說:“每次他們叫我‘將軍’時,我都感到自己是不是該寫一本書,講講在入侵法蘭西時如何不腹背受敵。”

“那對您的稱呼只是最平常的‘先生’。”

“一點沒錯。”

“他們難道對此也不在意?”

“對我來說,”巴克曼說,“沒有什麽‘他們’。除了世界各地的警察元帥,就算是這些人,他們也自稱‘先生’而已。”因為我的所作所為,他們也的確總想把我再降點級,他心想。

“可是還有總監啊。”

巴克曼說:“總監從沒見過我。他永遠也不會見我。也不會見你,塔夫納先生。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世界上任何人都無法和你會面,因為就像你自己說的,你根本不存在。”

一名穿灰色制服的女警察走進辦公室,手裏托著裝滿食物的托盤。“都是您平時這個點兒常點的品種,”她邊說邊把盤子放到桌上,“一份火腿熱煎餅,一份香腸熱煎餅。”

“你想吃哪份?”巴克曼問傑森·塔夫納。

“香腸做得怎麽樣?”傑森·塔夫納瞅了瞅,“我看還可以。我吃這個。”

“一共十塊零五毛。”女警說,“你們二位誰付賬?”

巴克曼把手伸進口袋,把錢掏給她。“謝謝您。”女警離開了房間。“你有小孩嗎?”他問塔夫納。

“沒有。”

“我有個孩子,”巴克曼將軍說,“我給你看張他的3D照片。”他從桌子裏拿出一個不斷跳動著的三維靜態彩色相框,遞給傑森。傑森接過相框,在光線中調整好位置,是張靜態相片:孩子穿著運動衫和短褲,赤腳跑在運動場上,手裏牽著根風箏線。他與警察將軍很像,都有一頭淺色短發,以及有力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寬下巴,雖然年紀還不大。

“很漂亮。”傑森把照片還給他。

巴克曼說:“他從沒把風箏放起來過,一直都在地上拖。估計是年紀太小了。也許是有點害怕。我們的小男子漢太憂郁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和他母親與他見面的次數太少。他在佛羅裏達上學,而我們倆都住在這兒,這對孩子而言不是一件好事。你剛才說你沒有小孩?”

“據我所知是這樣。”傑森說。

“‘據你所知是這樣’?”巴克曼挑起一條眉毛,“你的意思是你從來沒有確認過?你也從來沒去查清楚?你要知道,按照法律,你作為父親,是要對子女負責的,不管是婚生還是非婚生。”

傑森點了點頭。

“總之,”巴克曼將照片收回桌子裏,“每個人都對自己的孩子負責。想想你錯過的東西吧。你從來沒有愛過一個孩子?他會傷你的心,你脆弱的心靈最深處。”

“這我倒不知道。”傑森說。

“哦,是真的。我妻子曾說,即便你能忘掉所有類型的愛,也無法丟掉對孩子的真情。這種愛是單向的,永遠不能收回。如果你和孩子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比如死亡,比如某種可怕的災難,像是離婚,你永遠都無法彌補。”

“好吧,見鬼,那麽——”傑森叉著香腸做了個手勢——“那最好別讓自己產生這種愛。”

“我不同意。”巴克曼說,“你不應當拒絕愛,特別是對孩子的愛,因為那是最強烈的愛。”

“我明白了。”傑森說。

“不,你不明白。六型永遠都不會明白,你們無法理解。這個話題沒必要繼續討論。”他把桌上的一疊文件推到一邊,皺著眉,窩著火,感到很困惑。不過,他還是漸漸平靜下來,再次恢復冷靜和自信。傑森·塔夫納的態度讓他難以理解。因為就他而言,孩子就是主心骨,對孩子的愛,以及對孩子母親的愛,無疑是他整個人生的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