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話 一(第2/4頁)

“你的意思是,”塞拉皮斯開口了,“我應該從海域出發?從三海裏禁區外的大西洋海域出發?”

“工會是一個國家性組織,”約翰尼說道,“在公海上沒有管轄權。但是一個企業可以是國際性的。”

“那樣的話,我就得派人過去,起碼需要同樣多的人力,甚至更多。我去哪兒找這麽多勞動力?”

“去緬甸,或者印度,或者馬來西亞。”約翰尼回答說,“把那些沒有經驗的年輕勞工弄過來,然後以勞動契約為前提,你自己親自訓練他們。換句話說,讓他們用為你服務來償還你把他們帶過來的費用。”他也知道,這其實就是奴工制。絕對符合路易斯·塞拉皮斯的胃口。在公海上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帝國,裏面的工人都是非法偷渡過來的,沒有合法權利。太完美了。

塞拉皮斯照做了,並且把約翰尼招入麾下,加入了他的公關部門。這個部門最適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了。換句話說,最適合沒受過教育的人——沒念過大學的人。一個和世界格格不入的無用之人,一個局外人。一個因學歷低而被大家排斥的人。

“喂,約翰尼,”塞拉皮斯有次問約翰尼,“為什麽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卻沒上過大學?現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知道這很不幸。你是在自暴自棄嗎?”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不銹鋼牙齒。

約翰尼不快地答道:“被你猜中了,路易斯。我不想活了。我恨自己。”那時他想起了自己出的那個奴工主意,但轉念又想,那是他輟學之後才發生的,因此不該是這個原因。“也許我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他說。

“虛偽。”路易斯對他說,“你這類人都虛偽。我知道這一點,因為前前後後一共有六個像你這樣的人全職在我手下幹活。你們的問題就在於嫉妒心太強,如果得不到最好的,你們就幹脆什麽都不要。你們不喜歡奮鬥,不喜歡長時間拼搏。”

但是我已經得到最好的了,約翰尼·貝爾富特心想。他那時就心知肚明。為你工作就是最好的。每個人都想為路易斯·塞拉皮斯效力,他給人們提供各種各樣的機會。

排在棺材前的兩隊哀悼者……他想,是不是都是塞拉皮斯的員工,或者員工家屬?要不就是在三年前的經濟大蕭條中,領到公共救濟金的人。當時,塞拉皮斯對議會施壓,把發放救濟變成法律。年事已高的塞拉皮斯搖身一變,成了窮人們的富爸爸,施恩於挨餓的人,還有無業遊民。他的慈善食堂裏也排著長隊。就像現在一樣。

也許,當時在慈善食堂裏排隊等飯的那些人,今天也在場。

突然,一個展館保安推了約翰尼一下,把他嚇了一跳。“我說,你不就是貝爾富特先生嗎?老路易斯的公關?”

“沒錯。”約翰尼答道。他滅掉手裏的煙,擰開莎拉·貝爾給他的保溫咖啡壺。“要不要喝點?”他問,“除非你已經習慣這種冷冰冰的市政廳了。”芝加哥騰出一塊地方,讓路易斯莊重地躺在這兒,也是出於對他的回報。他在這裏辦了很多工廠,很多人都靠他發的薪水過活。

“我也不太習慣。”保安說著接過一杯咖啡,“你知道嗎,貝爾富特先生,我一直都很佩服你沒去念大學。看看你現在飛黃騰達、腰包鼓鼓的樣子!更別提你的名聲在外了。對我們這些沒念過大學的人來說,這真是一個鼓舞。”

約翰尼咕噥了一聲,呷了一口咖啡。

“當然,”保安繼續說,“我想我們都要謝謝塞拉皮斯。他給人們提供工作機會。我的妹夫也為他工作過。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全世界除了塞拉皮斯,沒有其他公司招人。有人說他是吝嗇鬼,說他把工會排斥在外什麽的。但是,很多老人都是靠他才領到養老金……我父親退休後,一直靠塞拉皮斯的養老保險生活,直到他去世那天。還有他逼議會通過的那些法案,要不是他施壓,議會永遠也不會通過那些造福窮人的法案。”

約翰尼又咕噥了一聲。

“難怪今天這麽多人來這兒,”保安接著說,“我知道為什麽。如果他走了,誰還會幫助小人物,幫助像你我這樣沒念過大學的人呢?”

對於保安,對於自己,約翰尼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身為親友亡靈館的老板,赫伯特·肖恩海特·馮·福格爾桑發現,按照法律規定,他應該去請示已故塞拉皮斯先生的法律顧問,著名的克勞德·聖西爾先生。他需要明確知道塞拉皮斯的中陰身將如何劃分。因為他負責提供所有技術支持。

按說應該就是例行公事,但他們一上來就遇到了一個問題。他竟然聯系不上遺產受托人,聖西爾先生。

該死,肖恩海特·馮·福格爾桑掛上沒人接聽的電話。肯定出什麽問題了,這麽重要的人竟然聯系不上,真是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