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2/7頁)

“請稍等,領事先生。”一陣輕微的刺啦刺啦的聲音。然後是另一個聲音,一個女接線員的聲音:“這裏是總理辦公廳。”

“對,我是位於新斯科舍省的國際電話公司。打給舊金山德國領事賴斯的電話通了。賴斯先生正在聽電話。”

“等一會。”等了很長時間。賴斯一邊等,一邊用一只手繼續翻看信件。福姆·米爾漫不經心地看著他。“領事先生,很抱歉占用你的時間。”是個男人的聲音。賴斯血管裏的血液立刻凝固了。是個男中音,聲音裏透出修養和從容,賴斯認得這個聲音。“我是戈培爾博士。”

“您好,總理。”福姆·米爾站在賴斯對面,慢慢咧開嘴笑了起來。咧開的嘴再也沒有合上。

“海德裏希將軍剛才讓我給你打個電話。有一個反間諜機關的特工在舊金山,名叫魯道夫·韋格納。在這個人的問題上,你要全力配合警察機關的工作。沒有時間給你解釋具體細節。一句話,一切聽從他們的指揮。非常感謝。”

“明白了,總理先生。”賴斯回答說。

“再見,領事先生。”德國總理掛斷了電話。

賴斯掛電話的時候,福姆·米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說得沒錯吧?”

賴斯聳了聳肩。“無可爭議。”

“那就寫份授權書給我們吧,讓我們可以動用武力把那個韋格納帶回德國。”

賴斯拿起筆,寫了份授權書,簽上名之後遞給國家安全局的頭目。

“謝謝你。”福姆·米爾說,“那麽,如果日本當局打電話給你,向你抗議——”

“他們不一定會這樣做。”

福姆·米爾的眼睛盯著他。“他們會的。我們抓住那個韋格納十五分鐘之內,他們就會把電話打到這兒來。”他收斂起了搞笑滑稽的舉動。

“這裏沒有什麽弦樂四重奏小提琴家。”賴斯說。

福姆·米爾沒有回答。“今天早上我們就能把他逮住。你作好準備。你可以對日本人說他是個同性戀或者偽造證件什麽的。在德國因為重大犯罪遭到通緝。不要對他們說他是因為政治原因被通緝的。你知道,國家法的十之八九日本人是不承認的。”

“這個我知道。”賴斯說,“我知道該怎麽做。”他因被別人利用而感到惱火。居然爬到我頭上去了,他心說。慣用的伎倆。找總理辦公室。這幫雜種。

他的手不停地顫抖。竟然接到了戈培爾博士的電話。是因為這個原因手才抖個不停嗎?被權勢嚇壞了?還是出於憤怒,感覺自己被困住了手腳……這幫該死的警察,他想。他們的權力越來越大。他們竟然能夠操縱戈培爾,儼然是他們在統治德國。

但我能做什麽呢?任何人又能做些什麽呢?

他想,還是順其自然,和他們合作吧。不能和面前的這個人對著幹。他在德國可能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包括罷免任何跟他作對的官員。無所不能。

“我明白了。”賴斯大聲說道,“這件事確實關系重大。你沒有誇大其詞,警察局長先生。顯然,你能否迅速緝拿這個間諜或者叛國者什麽的事關德國的安危。”他從內心裏感到自己是在拍馬屁。

但是福姆·米爾看上去卻很開心。“謝謝你,領事先生。”

“或許你拯救了我們大家。”

福姆·米爾陰下臉說:“可是我們還沒有逮住他。我們一起等消息,希望相關電話馬上就到。”

“日本人就交給我來對付吧。”賴斯說,“你知道,對付這類事情我有經驗。他們的抗議——”

“別嘮叨了。”福姆·米爾打斷了他的話頭,“我得思考一些問題。”看得出來,總理辦公室的電話讓他心事重重,他現在也感到了壓力。

那個家夥可能會成功逃脫。如此一來,可能會讓你丟掉飯碗,領事胡戈·賴斯想。你的飯碗還有我的飯碗——我們倆或許某一天會流落街頭。你我同樣沒有保障。

事實上,他想,最好不時地給你制造點小麻煩,拖一拖你的後腿,警察局長先生。作出一些不露痕跡的消極應對。比如,日本人來這兒抗議的時候,我或許可以在無意間透露那個家夥將要搭乘漢莎航空公司的飛機……除此之外,還可以用言語刺激他們,讓他們更加憤怒。比如在說話時流露出一絲輕蔑的嘲笑——暗示德國對他們的舉動感到好笑,沒把他們這些矮小的黃種人看在眼裏。刺激他們很容易。如果他們憤怒到極點,可能會為這件事直接找到戈培爾。

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沒有我的積極配合,國家安全警察是絕無可能把那個家夥帶出太平洋沿岸國的。如果我能擊中他的要害……

我討厭被別人騎在頭上,賴斯男爵對自己說。這會讓我坐立不安。我會緊張得睡不好。我若睡不好,就無法工作。所以我要讓柏林糾正這個錯誤。如果這個下流的巴伐利亞惡棍被召回德國,困在某個州的秘密警察局寫案情報告,我才會晚上睡得踏實,白天工作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