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4/5頁)

但是非洲。在那兒,德國人的激情似乎一發而不可收。你不得不佩服他們,盡管穩妥一點的做法是稍微耐點性子,比如,等農田工程完工之後,再發揮這種激情也不遲。如今在非洲,德國人充分展現了他們的聰明才智,以及他們的藝術天分。通過使用原子能,他們把地中海圍了起來,抽幹水,改造成良田——多麽大膽的壯舉!對於那些認為這個舉動可笑的人,比如蒙哥馬利大街上某些冷嘲熱諷的商人們,這可是當頭一棒。事實上,對非洲的整治幾乎是成功的……但是對於這樣的工程,聽到“幾乎”這個字眼,就是個不祥的兆頭。羅森堡在1958年發表的具有廣泛影響的小冊子裏,第一次使用了這個詞。在解決非洲問題的最終方案上,我們幾乎實現了目標。但遺憾的是……

不過仍值得一提的是,解決美洲土著人問題曾花了兩百年時間,但德國只用了十五年時間就解決了非洲土著人問題。因此,任何批評都是不恰當的。事實上,齊爾丹最近和同行吃飯的時候,曾就這個問題同他們發生爭執。顯然,他們希望奇跡的出現,似乎納粹德國能夠用魔力來改造世界。真是大錯特錯。奇跡不會出現,得依靠科學和技術,依靠勤奮工作和傑出天分。德國人一直在發揮他們的聰明才智。他們做一件事,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對。

幸好前往火星的太空飛行分散了世界各國對非洲問題的關注。就像齊爾丹曾對同行們說的,納粹人所擁有的正是我們所缺少的——高貴。看看他們的工作熱情和工作效率……更激動人心的是他們的夢想。先飛月球,再飛火星。難道這不正是人類最古老的夢想,以及人類對光榮的最大渴望嗎?日本人就另當別論了。我了解他們。我和他們做生意,天天打交道。他們是——讓我們面對事實——東方人。黃種人。我們白人向他們鞠躬,是因為他們當權。而看到德國人的壯舉,看到白人征服的地方,才讓人由衷地感到欽佩。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先生,快到日本時代大廈了。”中國三輪車夫說道。由於爬坡費勁,他的胸脯不停地起伏,車速慢了下來。

齊爾丹想象著田芥先生客戶的樣子。顯然,這個人特別重要。田芥先生在電話裏非常焦慮,由此可見一斑。齊爾丹想起自己的一個重要客戶,更確切地說是顧客,一個幫他在舊金山灣高档住宅區的上層人士中間建立了聲譽的顧客。

四年前,齊爾丹還沒開始做珍藏品生意,而是在傑裏街經營一個規模很小、光線昏暗的舊書店。書店旁邊有舊家具店、五金百貨店和洗衣店。那一帶並不安全。夜晚人行道上,搶劫和強奸等暴力事件時有發生。盡管舊金山警察局,甚至日本高層憲兵當局努力制止,也無濟於事。每天一打烊,所有店鋪的窗戶都要用鐵柵欄封起來,以防不法之徒破窗而入。後來,那片地區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退役軍人,伊藤少校。伊藤少校瘦高個,頭發花白,不管是走路還是站在那兒不動,身子都挺得筆直。是他提醒齊爾丹可以做些別的生意。

“我是個收藏家。”伊藤少校解釋說。他一整個下午都在翻齊爾丹店裏的舊雜志。他的聲音柔和,向齊爾丹說了一些當時他還不太明白的事情:許多富有的、有教養的日本人對美國大眾文化中具有歷史意義的東西很感興趣。這些東西和古文物一樣,是他們搜尋的目標。伊藤少校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他自己特別鐘情收藏美國的銅紐扣,以及涉及這些銅紐扣的舊雜志。這和收集郵票和錢幣一樣,沒法說清個中緣由。一些有錢的收藏者還出大價錢買藏品。

“我給你說個例子聽聽。”伊藤少校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叫‘戰爭的恐怖’的卡片?”他熱切地看著齊爾丹。

齊爾丹使勁想,終於想起來了。這些卡片是他兒時買泡泡糖的附贈品,泡泡糖一分錢一塊。卡片有一個系列,每張卡片上都有一個不同的恐怖場景。

“我的一個好朋友,”少校繼續說,“專門收集這套卡片。他現在就差一張了。那張‘班乃島的淪陷’。他出了大價錢要購買這張卡片。”

“拋卡片。”齊爾丹突然說道。

“什麽?”

“那時,我們玩拋擲卡片的遊戲。每張卡片都有正反兩面。”那時他大約八歲,“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套這樣的卡片。兩個人面對面站,然後每個人拋出一張卡片,讓它在空中翻轉。誰的卡片落地時正面朝上,兩張卡片就都歸他所有。”回想那些快樂的歲月,是多麽令人愜意,那些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歲月。

伊藤少校若有所思地說:“我聽朋友討論過‘戰爭的恐怖’這套卡片,但從未聽他說過這種遊戲。我想我的這位朋友並不知道怎麽玩這些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