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第2/6頁)

上層休閑室晚餐時間到來之時,他們飛過了邊陲。落日用百色點亮了大草原,在推動飛艇的和風吹拂下,無數青草卷起漣漪,此時,他們開始穿越草之海。布勞恩拿著咖啡杯,來到夾樓上她最喜歡的椅子邊,將窗子開得大大的,望著映入眼簾的草之海,那景象就像是給人以美妙感官享受的台球桌。光線慢慢暗淡。就在夾樓甲板上的提燈點亮前,布勞恩有幸看到了一艘風力運輸車,正勤奮地由北向南進發,提燈在船頭船尾搖曳。布勞恩湊向前,隨著運輸車顛簸著改變航向,她清楚地聽到了大輪子的隆隆聲和三角帆的獵獵聲。

布勞恩走上甲板,到睡艙中穿上袍子的時候,床鋪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她沒睡覺,在讀了幾篇詩文之後,她重新回到了觀察甲板上,一直等到黎明來臨,她坐在最喜愛的椅子中打著瞌睡,呼吸著從底下傳來的青草的新鮮氣息。

飛艇在朝聖者歇腳地停泊了一會兒,獲取了新鮮食物和水,重新使用了沙囊,換了船員,但是布勞恩沒有下去走走。她看見纜車站附近的工作燈火,當旅途最終重新開始後,飛艇似乎是一路沿著那列纜索塔樓升向了籠頭山脈。

他們穿越山嶺之時,依舊是漆黑一片。車廂被加壓時,有名乘務員過來關上了長條窗戶,但布勞恩依舊能瞥見底下的雲層之間,纜車在一座座山嶺之間移動,冰原在星光之下閃爍。

就在破曉之後,他們經過了時間要塞,即便浸浴在玫瑰色的光線之下,那城堡的巖石也沒有給人一丁點溫暖的感覺。然後高處的沙漠出現了,詩人之城在左舷的遠處閃耀著白光,飛艇朝那兒新航空港東端的系留塔降去。

布勞恩沒有指望誰會在那裏迎接她。每個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會搭乘西奧·雷恩的掠行艇在午後時分抵達。但是布勞恩覺得乘飛艇更合適,能讓她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她是對的。

但是,還沒等系留纜索拉緊,沒等舷梯放下,布勞恩就從那一小群人中看到了領事熟悉的臉龐。邊上站著馬丁·塞利納斯,他正皺著眉頭,眯著眼望著陌生的晨光。

“該死的斯坦。”布勞恩嘀咕道,她記起來,微波通信連接現在已經好使了,新通信衛星也上了軌道。

領事以一個擁抱迎接了她。馬丁·塞利納斯打著呵欠,和她握握手,說道:“你能找個更加不方便的時間過來嗎?”

晚上有個宴會。比起第二天早上領事的惜別會還要熱鬧——大多數剩下的軍部艦隊都回來了,相當多的驅逐者也和他們一同前來。驅逐者最後一次蒞臨光陰冢,軍部軍官最後一次駐足在卡薩德的墓冢前。於是,我們能看見十幾艘登陸飛船零亂地停放在小型場地上,而邊上停著的就是領事的飛船。

現在,詩人之城幾乎擁有了一千名常住居民,許多人是藝術家和詩人,雖然塞利納斯說他們大多是些裝腔作勢的家夥。曾經有兩次,他們想選馬丁·塞利納斯為市長,但是兩次都被他拒絕,並且還將這些自封的支持者痛罵了一頓。但是老邁的詩人繼續管理著事務,指導修復工作,裁定爭論結果,分配住宅,安排來自傑克鎮和南方城市的物資供給飛行隊。現在,詩人之城不再是死寂之城了。

馬丁·塞利納斯說,現在的集體智商比當時遺棄此地時要高多了。

宴會在重修一新的聚餐閣中舉行。馬丁·塞利納斯在裏面朗讀下流的詩作,其他藝術家演著滑稽小品,龐大的穹頂也隨之回蕩著一陣陣笑聲。領事和塞利納斯身邊有一張圓桌,布勞恩和十幾個驅逐者客人擁坐在那兒,其中包括弗裏曼·甄嘉、考德威爾·閔孟,同時還有李思梅·考伯三世,他穿著一件縫綴的毛皮衣,戴著頂高高的錐形帽。西奧·雷恩姍姍來遲,滿口歉意,和觀眾分享了新近的傑克鎮笑話,然後來到桌子前,和大家一起品嘗起甜點來。最近,雷恩受到人們的擁戴,在即將舉行的四月選舉會議上,他將成為傑克鎮的市長——看來不管是土著,還是驅逐者,都喜歡他的行事風格。到目前為止,西奧還沒有表現出任何拒絕的跡象,看來黃袍加身的時候,他是不會謝絕的。

好幾杯酒下肚之後,領事靜靜地請了賓客中的幾位到他的飛船上,去聽音樂,再去喝些酒。他們都去了,布勞恩、馬丁,還有西奧。一幫人高高地坐在飛船的瞭望台上,而領事一臉嚴峻、充滿感情地彈奏著格什溫、斯塔德裏、勃拉姆斯、盧瑟、披頭士的曲子,接著又是格什溫,最後一曲是拉赫馬尼諾夫驚心動魄的美妙之曲——《C小調第二號鋼琴協奏曲》。

他們坐在暗淡的光線下,眺望著整個城市和山谷,喝著酒,一直暢談到深夜。